邱林月晕乎乎地走出总裁办公室,看了眼笔记本上的记录,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了。
实验二校。
午饭的时候,翁可音看着班级小干部给每个学生分发盒饭。她的饭已经放在办公桌上了。这时候门口守卫打电话说有份外卖送来了。
翁可音下楼,一再确定人家没送错后这才拿上楼。刚一进教室,就有学生说:“老师,你的手机响了。”
翁可音下楼没带手机,这会儿拿过来一看,是方尔乔的电话。她回拨后,就听到方尔乔说:“可音,收到外卖了吗?”
“你订的?”
“对啊。你不是没时间吗?我送份外卖给我们辛勤的园丁不过分吧?”方尔乔的声音里透着愉快。
“那就谢谢了。”翁可音并没有过多的客气。
挂了电话,方尔乔愉快的心情就不那么愉快了。邱林月进来,看到自己的老板单手摆弄着手机,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方总,那位翁可音老师……”邱林月跟了方尔乔三年,自认和方尔乔除了工作关系更是朋友关系。她做事很有分寸,不会过多询问去讨人嫌,但是作为秘书,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老板的人际关系了解一点。
“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对了,你帮我留意一下我们这里哪家的虾好吃。最好留个单子给我。”方尔乔起身准备往外走,想了想又重新坐下。“今天不想出去了,你帮我订一份意大利面吧。”
翁可音本身有午饭,多了份外卖根本吃不完。她拿着饭盒给邻近教室的同事们分了。大家吃了东西难免要八卦一下,比如说外卖是谁送的之类的。翁可音说是朋友送的。同事们又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今年三十二岁的翁可音虽然在学校里几乎是最年轻的老师,可是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工会主席经常劝她去参加市总工会的联谊活动,都被她拒绝了。同事们也都热心的给她介绍对象,她不好拒绝,只能去看一次,然后以“不合适”为理由拒绝了。
王丹梅,翁可音师范学校的同学。吃完午饭过来找她聊天。“你哪个朋友啊?连你爱吃虾还不会剥壳都知道,专门订了虾仁,要不要这么体贴啊?”
“有的吃你吃就行了,哪那么八卦?发小,小时候一起玩的。女的,比我大一岁,昨天才遇到。行了吧?”王丹梅和翁可音不是一般的同学,两人在师范学校就是一个寝室,后来实习在一起,分配在一起,什么什么都在一起。那是一个眼神就足以明白所有的默契。办公室里的老教师说:“但凡你们俩有一个是男的,早就结婚了。”
“才遇到就送午饭啊?”王丹梅不怕死地继续说。
“丹丹,你的课件还要不要了?”翁可音阴恻恻地威胁着。
“哎呀,讨厌!当然要了,你不给我做课件我怎么上课?”王丹梅扑过来抱住翁可音蹭啊蹭。她可是标准的电脑白痴,要上公开课需要的课件全都是翁可音一手制作。
“松手啦!孩子们看着呢!”翁可音低吼。
下班后,翁可音买了一点水果回家看老爸。翁爸爸在翁妈妈去世两年后又结婚了。妻子姓刘,和翁爸爸同岁。两人结婚一年后有了一个儿子,取名翁弘毅。姐弟俩刚好差了十岁。如今翁弘毅已经上了大学,平时并不在家里。
老两口都已经退休,一天只吃两顿饭,所以晚上这顿饭吃得比较早。翁可音进门的时候,刘阿姨正在洗碗。
“可音来了。没吃饭吧?我给你下碗面条吧?”刘阿姨在厨房说。
“不用了,阿姨,我一会儿就走。”翁可音放下水果,进客厅就看见翁爸爸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新闻。
“今天怎么过来了?”翁爸爸关了电视,到了一杯花茶递给翁可音。
翁爸爸一生节俭,滴酒不沾。平时的爱好就是抽烟和喝茶。
“爸,我昨天遇到尔乔了。”翁可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最便宜的茉莉花茶,她从小到大跟着翁爸爸一起喝,早就习惯了。
“尔乔啊……”翁爸爸仰起头不再说话,似乎在回忆。半晌才道:“她是个懂事的好姑娘。那会儿成天和你在一起玩。你那个性子啊,掐尖要强的,和你六舅家的表妹在一起都打架,只有和她一起玩才行。人家什么都让着你。”
“爸——”翁可音拖了个长音,“我现在已经不那样了。”
“她爸爸怎么样?早就放出来了吧?”
翁可音点头。“尔乔说关了十几年就放出来了。她妈妈也回来了,和她爸爸复婚,现在一家三口挺好的。”
翁爸爸喝了一口茶,“这才是一家人家。那个年代啊!好多事说不清楚。你说她爸那么好的一个人,要不是为了她们娘俩也不能去偷东西。可是偷了就是偷了,怎么判都得认。他那样的人,聪明还能干,肯定得减刑提前放回来。不容易啊!”
那个年代的人都不容易,谁家也不必谁家富裕。一步走错,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一蹉跎,就是一辈子过去了。
从翁家回来,翁可音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铁盒子。那是一个老式的饼干盒子,打开里面都是一些老照片。其中最大的一张是翁爸爸和翁妈妈的结婚照。她拿出来轻轻的抚摸着,照片中的两个人都很年轻,翁爸爸一身西装,翁妈妈穿着长裙,两人的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
翁爸爸说那个时候还办法照彩照,这是黑白照后来上色的。确实,除了这一张是彩色的之外,其他的照片都是黑白的。
翁可音从盒子里又拿出一张老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小女孩。一个高一点的女孩扎着一个马尾辫,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小裙子,笑得可爱又好看。矮一点的女孩梳着一个冲天辫,穿着背心短裤,一脸严肃,仿佛在生气。
这是她们俩在大坝边上照的。那一年方尔乔五岁,翁可音四岁。翁可音从小照相就不笑,她小时候所有的照片都是这个模样,仿佛永远在生气一样。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结婚照里的翁家父母不会想到紧紧七年之后,两人就是死别。照片里的方尔乔和翁可音也不会想到,三年之后,两人就是生离。
人们总是对未来抱有某种憧憬,可是谁又知道命运在未来安排了什么。如果知道了后面的种种,她情愿时间永远定格在照片里的那一刻,不要再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