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修为一时半刻并不能回来,或者说,这辈子能不能回来都未可知,小傻子这具身体也颇孱弱,大抵是常年营养不良,走两步都要犯心慌——除非重塑根骨,硬生生打通奇经八脉,才能勉强迈过修仙的门槛。
村民看着他沉吟不语的样子,各个心里打鼓,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半刻钟过去,林疏终于开口:“有琴吗?”
又是要剑,又是要琴,可偏僻村庄,哪有这种东西。
林疏见他们面面相觑,想了一会儿,迟缓道:“能发声音的......都行。”
这一下有了。
几个年轻小伙往村东头跑去,不消一会儿,搀来一个老头,并一把二胡。
这位老人患有眼疾,双目失明,原是闽州城里某茶楼的说书人周先生,十年前出城回老家探亲,谁料到出了这场祸事,困在村里,再也出不去了。
听完旁人叙述一番前因后果,周老先生颤颤巍巍拱手:“少侠,只要您能带我们走去闽州城避祸,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做什么都使得。”
话是这样说,但这样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能做什么?村民都不解其意。
林疏却也不是想要这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做什么体力活,而是要他拉琴。
习剑须先养心,他的师门有学琴清心的传统,所以他知道几首破魔除祟的曲子,拣了一首《清疏辟邪曲》,试图教给老人。
然而,林疏说话的水准实在是不敢恭维,古琴与二胡的曲谱又有颇多不通之处,交流很是困难,两人回屋弄了半天,才终于拉出一首成了调的曲子。
是夜,大娘的两个年轻儿子李鸡毛与李鸭毛在前方举火把开路,林疏与周老先生再次来到了结界的边缘,几位身强力壮的村民跟着。
浓雾里,地上升起磷火,几十双眼睛再次望向他们。
周老先生拿起琴弓,拉了起来。
村民惊呼:“真的走了!”
只见树从一阵抖动,陆陆续续有几只爬尸爬远,曲子拉过几遍后,它们走了半数之多。
曲声确实有效,但拉琴人只是凡胎肉体,曲声中并没有法力,对邪物的震慑仍是有限。
林疏默默思索该如何让曲声的威力再大一些。
正想着,周老先生的动作却是一停。
“外边有动静。”他说。
瞎子的耳朵,总是要灵光一些。
果然,几息之后,渐渐有声音传来。起初是尖锐的碰撞声,夹杂着女子的清叱,而后,脚步声,说话声也传来了。
依稀听见有女子的声音:“刚才还有声音,怎地停了?”
老先生一愣,继续拉了起来,李鸡毛与李鸭毛也意识到有外人来到了附近,欣喜地挥起火把。
那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在招呼同伴:“在这边!”
过一会儿,杂沓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鸡毛也高喊:“这里!这里!”
只听几声兵器带起的风声,肉体碰撞声,剩下那十几只活尸也逃了,一行人拨开灌木丛,从结界外穿了过来——原来那结界只挡妖邪,不拦活人。
林疏抬头看去,来者是七八个穿着利落短打的佩刀少女,身姿挺拔,颇具英姿,是常年习武之人。
为首那个“铮”一声收刀归鞘,问:“你们是什么人?”
李鸡毛老实道:“是村里的人。”
李鸭毛谄媚上前:“仙女姐姐,你是来救咱们的?”
她“呸”了一声,抽刀指向李鸭毛的脖子:“好不要脸的臭男人!你是人是鬼?”
只是喊一句“姐姐”,就变成了不要脸,这少女长得漂亮,没想到如此凶恶,把李鸭毛吓了一跳。
“不是鬼,不是鬼,”他道,“女侠,我们是人。”
“胡说八道,这里怎么可能还有凡人?”
她与身后几人对视一眼,手指按在刀鞘上,俱是十分戒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