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飞一言不发,直接正蹬飞踹,一脚撂倒一个,第三个洋大夫吓得踉踉跄跄往外跑,一头就撞翻了一个正准备冲进来的黑衣保镖。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白发耄耋的老人,已经更换了衣服,半睡半醒的准备迎接一次换心重生。沈流飞来到老人身前,取出自己藏带的匕首,似很重那礼邦尊老的传统,明明自己这儿已是凶险万分,竟还朝被异声惊醒一脸惊愕的钟卓海欠一欠身,客客气气地道了声:“对不住。”
礼毕即色变,目中电光一闪,他将老人一把从手术台上揪起,反手封喉,再次以人身充当身前的肉盾,用以逼退杀将进来的那些保镖。
眼见大老板被擒,保镖们不敢造次,只能举枪在手,节节后退。
沈流飞用匕首挟持着钟卓海,一步一步谨慎地前进,离开手术室后又小心退往走廊无人的一端。
强敌环伺,一刻不能分心,然而到底是以一敌众,沈流飞仅能顾及眼前这些保镖,却没注意有个杀手从另一个方向悄悄潜伏而来。
杀手手里拿着枪,只等沈流飞退过被墙柱遮挡的死角,就要一击毙其性命。
退一步,再退一步,后脑勺即将暴露而出,忽地一声枪响。
沈流飞及时回头,只看见谢岚山握着枪,眉眼飞扬地站在他的身后。而那个准备偷袭自己的杀手已被一枪爆头,倒在地上,脑袋像个瓤破汁流的西瓜。
两人目光短暂碰撞,谢岚山微笑道:“小沈哥哥,现在可不是多情的时候。”
话音落地,他一下躬身捡起那杀手掉落的手枪,迅速抛给了沈流飞,然后挺身上前,与他背靠着背。
“你什么时候潜进来的?”后背交给对方,再无后顾之忧,沈流飞专注注视前方的敌人。
“就在刚才。”谢岚山颇有些得意地说,“这地方也就对外人铜墙铁壁,对我,漏洞百出。”
“那就一起杀出去。”沈流飞淡淡说。
“我不。”谢岚山居然在这生死关头还有兴致讨价还价,“我方才救你一命,先说你怎么谢我?”
“你想怎么谢?”
“传统点,以身相许,怎么样。”
沈流飞刚要作答,被他钳制住的钟卓海就呼吸急促,捂着胸口颤抖起来。危急关头,这老家伙突然心脏病发,如果就这么一口气提不上来死在这里,他俩非当场被乱枪打成肉泥不可。
一群黑衣人保镖往前逼迫一步,谢岚山没等来沈流飞的回答,眼里狠劲闪现,粗暴一捏钟卓海的喉管,附在他耳边说一句:“给我们准备一辆车,让你的人全退下。”
白发老人吃力地喘着气,抬起手来摆了摆,围拢而来的黑衣人又都悻悻退后了。
虽有人质在手,可这人质情况实在难料,两个人都没有一决胜负、大杀四方的轻率念头,只想着尽快撤离。沈流飞与谢岚山始终保持后背相靠的姿势,肌肉因紧张高度紧绷,甚至轻微打抖,他们一步步、一点点地往门外退,有人埋伏在高处想要举枪偷袭,被谢岚山先发制人,一枪毙命。
又下重手死了一个人,对峙的气氛更僵持了,对面刚要有动作,忽地警笛声大作,一群持枪荷弹的警察冲了过来。
打头的是池晋、凌云与颂萨,直到解救下温觉与唐小茉之后,他们才通知了泰国警方。颂萨依照与谢岚山的约定,没在此次行动前泄露消息,就是为免打草惊蛇,让对方有所准备。但他坚持与他们同去,毕竟这里是泰国,即使身为蓝狐队员,池凌二人也没有独自行动的执法权。
结果是钟氏宅邸的杀手们眼见被一锅端得干净,钟卓海心脏病彻底发作,在送医途中就咽了气。
理论上谢岚山是没有开火权的,他这毙敌性命的两枪解释起来可就复杂了,也亏得颂萨替他诸多周旋,解释他是生死关头挺身自卫。
“那两起命案呢?”警察局里,局长康泰正襟危坐。他看上去好似瘦了些,跟他弟弟康信瞧着越发不相像了,来自关诺钦那边的压力削磨了他的肉体。
“初步侦查结果是因为人贩集团内部的纷争,金牙杀了阿奴彻,然后金牙又被人杀了……”
“被谁杀了?”
“这个……还在调查……”颂萨知道自己局长的意思,不敢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康泰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警局里有些人是跟着他这个局长的,但毕竟不是所有人,他没想到颂萨居然知而不报,竟然跟外人站了一队。但碍着上有关注此案的领导,下有刚刚破案个个欣喜的部下,他不便过于作色,只潦草地听了汇报,心里想着要借金牙之死好好发挥,整一整这个坏他大事的中国警察谢岚山。
一行人各自录下口供,做好全部收尾工作,几乎已在警局里熬了一夜。天亮之后才获准离开警局,回到旅店。
温觉与唐小茉先下了警方的车。他们年龄相仿,又算同甘共苦经此一场劫难,互相鼓励一般,不自觉地就在车上牵起了手。车行一路,曼谷的天气也燥得慌,不多久就攥了一手湿滑黏腻的汗水,可一直到下车时候,他们的手也没有松开。
韩光明一早接到警方通知,早早就等在了旅店门口,他先看见了唐小茉,继而看见了跟唐小茉手牵手的温觉。他本来就生得胖,因为哭了一宿眼睛肿得像核桃,愈发像块肥猪肉上划开的两道缝儿了。
韩光明冲着两个年轻人扑上去,唐小茉还当这胖子要搂自己呢,吓一跳赶紧闪开。韩光明一把就抱住了温觉,旋即嚎啕大哭,鼻水眼泪登时流作一处。他哭得那样情真意切,完全都不像爷们了。他反反复复说着同样的话:“以后我再不会抛下你,一定把过去欠下的都补偿给你……”
经纪人与明星的关系,哪有抛不抛、欠不欠一说,这话听着不符实情但挺招人眼泪,温觉起初觉得感动,后来都被他哭恶心了。
“好、好了……我这不平安回来了么……”拍了拍韩光明肥厚的后背,不顶用,对方还死抱着他不撒手。温觉感到自己都快被勒断了气,脾气跟着来了,猛一把推开韩光明,轻轻抽他一嘴巴子,“别哭了,收声!”
打也不真打,纯是做样式、开玩笑,这位大明星比过去克制多了,也舒缓多了。经过泰国一行的惊魂数日,他意识到人活天堂里,哪儿还该有那么多愤懑呢。
韩光明被迫收了声,但一时间止不住哭腔,抖动着肥肉喘着粗气,跟刚犁了地的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