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秀 作者:清风逐月
第 【275】章 剧终
“这个可恶的萧氏女!”
中军帐中,宁沅又一次将茶杯给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就说宁湛不是那样精于算计的人,原来背后都是萧怀素这个女人在搞鬼,想来阮氏母子他们几个消失不见也都是她的杰作。%d7%cf%d3%c4%b8%f3
“兰陵萧氏……”
宁沅恨得咬牙,目光一扫,又描见了放在桌案上的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他与阮氏定情的点翠金簪,还有那一小撮乌发,也不知道是宁雨还是宁乾的,或是这两个孩子的头发都混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宁沅的拳头不由捏得咔咔作响。
他原本一直在犹豫着该不该出兵,但心中尚还存着一丝侥幸,就因为宁湛所说怎么着都不会伤及他的家人。
可眼不同了,宁湛还在战场上厮杀,能在武安侯府做主的除了萧怀素就没有别人,若是她再心狠手辣一点,或许阮氏母子几个当真是性命不保。
“将军,到底出不出兵?”
帐中还有几位军中的将领,他们也算是跟着宁沅成长起来的,如今自然只听他的话,虽说宁湛是世子也是将来的爵位继承人,可到底比不过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重要,真要做出选择,他们还是要站在宁沅这一边的。
若是宁远还在那又另当别论,可宁湛虽然是世子,如今在军中的威望到底比不上宁沅。
宁沅沉了脸来,又握紧了手中那封简信,咬牙道:“出兵,将老三他们给打趴!”
“是!”
整齐而洪亮的回答,几位将领顿时都有了一种松口气的感觉,怎么来说都是宁家人的内讧,帮助宁湛这位世子更算是名正言顺,宁沅这一举动也算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至于今后把宁沣给打败了,宁湛与宁沅这兄弟俩怎么在内里清算,他们这些外人也就不好插言了。
再说宁远虽则暂时离去归期未定,但保不准哪一天又突然回来了,若是他们做得太过也是不好,众将也怕宁远秋后算帐,正所谓彼此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石娟虽然是给宁沅送了信,但却一直守在不远处观察着他们的动向,直到看到几名将领从中军帐中大步而出,整军出发加入了宁湛的军队后,这才放心地回到了侯府。
“二哥可是已经出兵了?”
萧怀素正坐在桌旁细品着一杯香茗,见了石娟不由缓缓放了茶杯。
“少夫人料事如神,二爷接到奴婢送过去的东西……”石娟对萧怀素行了一礼,话到这里又是一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萧怀素的脸色,这才接着道:“不过见着少夫人送去的书信与信物倒是发了好一通脾气!”
“这是正常,若是他不怪我,我还奇了呢!”
萧怀素牵唇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意,石娟却有些担忧,“奴婢就怕二爷因为这件事情心里忌恨着少夫人,少夫人本又没做这样的事情,不是平白让他误会了?!”
“我就是要让他这样以为,若是他不这样想,我做的一切也就白费了!”
萧怀素摆了摆手,起身走到了窗边,今日的天气不太好,阴雨了一阵又一阵,天空上堆着层层雾霾遮天闭日的,让白日的天色显得很是阴沉。
滴的雨丝已是断断续续,萧怀素伸手接了接,任由雨水滑过指间,笑道:“看来这雨也快停了!”
果不其然,等到午后这雨真得止住了,云雾散去,太阳出来了!
耀目的光亮竟然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萧怀素把元哥儿抱了出来,又有白涟漪一道坐陪,众人就在廊摆了椅子闲坐着聊天。
“看你今日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估计这仗也快打完了。”
白涟漪顺手抓了把瓜子在手中嗑着,元哥儿就坐在一旁的木制围椅里,自己拿了几样小玩意玩得不亦乐乎。
“还好,若无意外,今日就应该有个结果了。”
萧怀素笑了笑,似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对石娟吩咐道:“去给你哥哥传个信,今儿个就把二嫂他们给接回来!”
“是,少夫人!”
石娟点了点头,转身就去办这事了。
白涟漪看了一阵偏头一想也明白了,不由抚掌笑道:“可是宁沅出兵助我宁师兄了?”不然萧怀素也不会让石毅将阮氏他们母子给接回来,若不是要防着宁沅作怪,当初也不会多此一举,看来如今也是起了效果。
“二哥一直犹豫不决,我想着一拖再拖也是无益,就帮他作了个决定。”
萧怀素笑着点头,见元哥儿咿咿呀呀地向她望来,也伸出手指来与他玩耍,一就被他握在了手里,紧接着就要往嘴里送去。
“小馋猫,今儿个不是吃了玉米糊,眼又饿了不成?”
萧怀素自然不让元哥儿吃她的手,略一使力便挣脱了开来,一指点在小家伙的鼻头,谁知道元哥儿以为她与他玩耍,亦发尽兴地要抓住她的手指头。
“你这小女子,原以为性子温柔,没想到该做决断的时候也半点不马虎!”
白涟漪对着萧怀素竖起了大拇指,见元哥儿与她正玩得尽兴,伸手便将小家伙给抱了起来,笑道:“看看你娘多厉害,这样就帮到你爹爹了,等着战事落幕,你干娘我才好嫁人不是?!”
元哥儿笑着对白涟漪露出了微微冒头的两颗小门牙,看得她不禁乐了,“看看这小子,我成亲他还挺乐乎呢!”
“你这干娘当得没个正形,当心教坏了小孩子!”
萧怀素笑着嗔了白涟漪一眼,战事虽然还没落幕,但她对宁湛有信心,如今又有了宁沅的加入,想来宁沣再勇猛也是抵挡不住的。
不过有一点她却有些担心。
西北的战事虽然不是他们的主观意愿,皆由宁沣一人挑起,可战火绵延到底也是劳命伤财的事情,皇上见着宁家这般内乱心里怎么又会没有想法?
就怕这一次的事情一完,宁湛从前的功反倒变成了如今的过,恐怕皇上对他也会有了其他想法。
白涟漪呵呵一笑,“有你们这对模范父母在,我怎么样也教不坏元哥儿的。”
俩人又交谈了一阵,到底萧怀素心里有事便没有多待,只让白涟漪与元哥儿呆在一处,自己又去忙活了起来。
她在等,等着战局一定,宁湛给她传来预料中的好消息!
宁沣此刻正在战场上,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冲出一只军队来打乱他的阵仗,原本他已经决定做最后的猛攻,他知道宁湛那点人力是再也支持不住,可这只军队的出现却让他功亏一篑!
“宁沅!”
看着远处与宁湛顺利会师的宁沅,宁沣目光阴鹜地咬紧了一口银牙,手中的缰绳缓缓收紧,他没想到这个莽汉既然敢出尔反尔,明明已经答应了他,最后却站在了宁湛的一边。
或许宁沅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等着他最后的主攻发起才给予最沉重的一击,让他连翻身都不能!
“没想到他竟然也学会了这些卑鄙的招数,我竟然是小瞧了他!”
宁沣眼见着自己的军队已经被宁沅突然插进的大军给冲散了去,宁湛也看准了这个时机发动猛攻,败局已是不可扭转!
“三爷,马将军已经阵亡了!”
有小兵来报,宁沣得知这个消息脸色更是一片苍白,坐在马背上的身体一阵晃动,却还是强行稳住了,只沉脸来吩咐道:“命令大军即刻撤退!”
“是!”
小兵领命而去,不一会撤退的号声吹响了,原本四散奔逃的军队这才向后方大营汇拢而去。
宁湛又不是想干尽杀绝,原本也想勒令收兵,可宁沅不肯,“眼正是个好机会,不取老三的军队更待何时?”说罢斜睨了宁湛一眼,到底心中还有几分冤气,“你不想早些和妻儿团聚,我可想得很呢!”一挥马鞭便率领军队追击而去。
宁湛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原本他还以为宁沅是想通了才在这最后的关头出兵相助,眼看来恐怕是另有隐情,可他也不能任由宁沅乱来,他要留着宁沣的命,若是宁远回来了也能给个交待。
兄弟相杀这种事情他到底做不出来,可宁沅就不同了,想到这里宁湛不由打马追了上去,“二哥,等等我!”
随着宁沅的加入,战局大势已定。
即使主帅远离,仍然有宁湛手的副将带领着士兵迎头追击,那些本就没有了将领指挥的士兵眼见打不过自然纷纷投降,本就是宁家军的人大家也不会赶尽杀决,再说宁湛也达了命令,降兵不杀!
就这样俘虏了宁沣麾仅余的七千人,这场战争算不得死伤过重,但也确实惨烈,战场上残肢断臂无数,鲜血撒满了黄土,哀嚎声阵阵响起,盘旋不去。
萧怀素收到得胜的消息后便与阮氏一同赶到了战场上,问明了宁湛兄弟的去向后也只能在帐中静等。
阮氏确实很是焦急,当初她答应萧怀素也是权宜之计,她焉不知道萧怀素藏起他们母子几个也是有威胁宁沅之意,可那个时候她也没有丝毫办法,再说萧怀素对他们的确不错,除了不能外出传递消息外,半点没有委屈他们。
“二嫂稍安勿躁,眼战局已定,想来二哥他们归来是迟早的事。”
萧怀素静静地看着阮氏,她如水的明眸中荡漾着一股安定的力量,阮氏看着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这才坐了来,只道:“我这也是担心二爷,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好是不好。”
“二嫂放心吧,二哥必然康健!”
萧怀素笑了笑,今日她能做这样的事来不管是有意无意,想必已经在宁沅心里留了不好的印象,今后阮氏只怕也会带着孩子离她远些了。
可是她并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她也会这样做的,为了她在乎的人她就连自己都可以牺牲,而如今只是区区的一个小手段,她并没有想要伤害谁。
宁沅出兵助宁湛,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这般犹豫,难道当真是另有所图?
萧怀素沉默了来,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黯光。
阮氏却没留意,只自顾自地说道:“雨姐儿本来也想来的,可我想着战事初定,想必战场上也有许多血腥,这才让她与乾哥儿在家里等着,一会儿也好与二爷一同回去。”转头见着萧怀素一脸沉思的模样,不由轻唤了一声,“弟妹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
萧怀素恍了个神,抬头时已是一张笑脸,“我也想等世子一同回去,元哥儿也有个把月没见着他爹了。”
“那倒是。”
阮氏叹了一声,开始数落起了宁沣的不是,“若不是三弟任意妄为,如今又怎么会有这么一遭,刚才我瞧着外面的情景都有些不忍看,这真是造孽啊,得拜多少菩萨才赎得清这罪孽!”说罢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这些事情咱们女人家也不好说,那些死难将士的家人会得到抚恤,这也算是宁家尽的一份心了。”
萧怀素叹了口气,随即垂了目光;
帐中立时变得沉静了起来。
阮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带着这份不自在与萧怀素一起等着。
其实她本来也没有打算来城外寻宁沅,她一直是处在一个被动的妻子的角色,要来这里还是萧怀素的提议,她略微犹豫了一便也跟来了。
阮氏偷偷地瞄了一眼萧怀素,见她沉静的目光中却有种让人可以依靠并且觉得安定的力量,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羡慕好奇,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与丈夫并肩站在一处,而不是成为他的拖累。
想到这里,阮氏又在心底一叹。
若是她当时带着孩子偷偷地离去了,恐怕眼的战场又是另一番局势了,也不知道他们母子几个有没有坏了宁沅的打算,她的心里亦有些担忧。
在阮氏心里七上八之时,萧怀素的脑中也没有停止过思考,如今战事已定,但也不保证接来会有什么变数,还要给京城那边一个交待,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能够摆脱责罚。
而宁湛与宁沅兄弟追着宁沣去了,到底将他捉回来没有,会不会自己也受了伤?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等到日落西山之时,宁湛与宁沅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了军帐。
“二爷!”
阮氏见了宁沅就是一喜,夹杂着近日来的担惊受怕,眸中的泪水已是止不住地滑落,当先便迎了上去。
萧怀素也站起了身来,她眸中浸泪却恁是忍着没有掉落,看着宁湛向他一步步走来她唇角的笑容也缓缓拉升,直到宁湛走到了她的跟前,她才点头笑道:“你终于回来了!”伸手用绢帕抹去他额上的污迹。
“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那么久,是我的不是!”
宁湛点了点头,他的嗓音有些干涸暗哑,情绪也有些低沉,这些萧怀素自然发现了,可眼她还不好过问,因为有一双眼睛正怀着不善地盯着她,正是与阮氏站在一起的宁沅。
萧怀素侧身对着宁沅淡淡一笑,又问宁湛:“怎么只有你与二哥回来了,三哥他人呢?”
“三哥……他落崖了!”
宁湛抬起了头来,眸中神色不知是喜是悲,只抿了抿唇,“我与二哥追着三哥而去,当然路途中也是一阵交手,我没有出重手擒他,却不想二哥反被他的袖中弩箭所伤,不过二哥反应及时,好在只是擦破了皮并无大碍,我这才动了怒……一路追击去,竟是把他追得跳了崖!”
宁湛说到这里一双眼睛竟然隐隐泛着红,若是可能他根本不想要宁沣的性命,可眼却是将宁沣给逼着寻了死,若说他没有一点责任也是不可能的。
“六弟,你已是对老三多加忍让宽容,是他自己不识好歹!”
宁沅冷哼一声,宁沣的死对他可没有什么影响,这本就是个追名逐利的家伙,从前也不见得对他有多好,眼死了倒也清静。
“可有让人去搜寻?”
萧怀素握了握宁湛的手,心微微发凉,或许走了一个宁沣,来的这个宁沅才是最狠的角色,他们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宁湛对兄弟之情尚还有几分挂念,可这个宁沅与她想像中确实有点出入,原以为只是个打仗的莽夫,可如今看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回来之时已经吩咐人去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宁湛回握住萧怀素的手,又将她引到了宁沅跟前,“怀素,这还是你第一次见二哥。”
“见过二哥。”
宁湛正式引见了,萧怀素自然便对宁沅行了一礼。
“不敢!”
宁沅冷笑着摆了摆手,“弟妹是胸怀韬略之人,我这个粗人可当不得你这份礼!”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丝嘲讽。
阮氏觉着有些尴尬,不由轻轻拉了拉宁沅的衣袖,“二爷,事情也不是你想得这般……”
宁湛觉出了一丝不对,只转向萧怀素道:“怀素,这是怎么回事?”
“想来是二哥对我有些误会了。”
萧怀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扫了一眼宁沅,这才对宁湛解释道:“原本二哥是想要接了二嫂和雨姐儿他们出去,只是没想到我提前将人给送走了,二哥找不着人自然积了一肚子怨气……”说罢轻轻按了按宁湛的手,又暗自给他使了个眼色,“加之后来我给送了几样二嫂他们的信物过来,二哥这才肯出兵相援,虽则你知道我不会将二嫂他们怎么样,但二哥却是记恨上我了!”
萧怀素这番话说得一片坦然,当然并不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宁湛听了之后沉默不语,虽然萧怀素的做法有些欠妥,但却都是为了他,他根本无法苛责于她,而且他知道自己妻子的为人,断不会伤害阮氏母子的。
想来当时这样也是权宜之计。
可宁沅却不这样想,听萧怀素自己承认了这事,更是被气得笑了起来,“弟妹倒是好胆识,竟然敢在我面前说起这事,就不怕我秋后算帐?!”言语中已是有了几分狠厉之意。
“二哥是男子汉大丈夫,是做大事的人,若是为了这区区小事也要与我计较,那我这个做弟妹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怀素淡然一笑,却是微微抬起了颌,怡然不惧,“再说二嫂已经安然地站在了你面前,雨姐儿与乾哥儿也在府中候着,二哥大可以去看看他们是否毫发无伤,就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了。”
“这个我自然会去求证!”
宁沅冷哼一声,又对宁湛道:“你倒是娶了个好妻子!”说罢转向阮氏道:“咱们这就回去看看。”拉了阮氏就往外走,他可信不过萧怀素,还是眼见为实来得好。
等着宁沅夫妻离去,宁湛这才转向萧怀素,叹了一声,“怀素,二哥的性子睚眦必报,就算你本没有那个心,被他以为是那样了,今后他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要他原谅我,我只要你平安就是!”
萧怀素摇了摇头,又拉了宁湛的手抚在自己的脸庞上,“而今你平安回来了,这对我来说就比什么都重要!”说罢唇角展开了一抹笑颜。
“你这傻丫头!”
宁湛手臂一揽便将萧怀素拥在了怀中,俩人静默了一会儿,他这才道:“如今我已经让人料理着战场的后续事务,咱们也快些回府吧!”
就这样放宁沅先回去他可也有些放心不,府里还有元哥儿呢。
许是看出了宁湛的几分担忧,萧怀素笑道:“别急,元哥儿有涟漪看着,寻常人还是近不了他的身的,我还有事与你说。”
“什么事,咱们边走边说。”
宁湛牵着萧怀素的手出了营帐,找到自己的马匹后便将她给托了上去,这才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可能会有点颠,你坐稳了。”
宁湛扶住了萧怀素的腰,又让她拉着缰绳,这才双腿一夹马腹任由马儿跑了起来。
“呀!”
疾风吹过,卷起萧怀素脸颊边的长发,她止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也不是没骑过马,只是受不住这种颠簸,可眼为了早些赶回侯府,也只能这般了。
还好身后有宁湛温热的怀抱紧紧将她包裹住,萧怀素才觉得好了几分,等逐渐适应了这种不适,在回侯府的路上她才把自己的担忧说给宁湛听。
这其中除了朝廷会给的惩罚之外,还有就是宁沅这个人。
若说宁沣是狼,虽则狡猾,却也算不得卑鄙,他想要什么也会凭自己的真本事去取,如今战败了居然还有勇气跳崖,在某一方面来说,这样的人虽然可恨,却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
可如今宁沣不在了,却回来了一只叫做宁沅的老虎,萧怀素只觉得担忧不仅没有过去,反倒更上了一层。
等着俩人到达侯府落了马后,宁湛才扶着萧怀素往里走去,面色中也带着一丝沉凝。
萧怀素转头看了宁湛一眼,轻声道:“我也不希望你们兄弟同室操戈,可若是因着我而让二哥生了不满,我就怕……”说罢轻叹了一声。
他们夫妻都不是留恋权势之人,若不是宁沣要挑起这场祸事,原本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如今将西北搞成了这副模样,不仅是对皇上不好交待,只怕宁远归来后他们也会觉得惭愧。
“二哥他心思深沉,眼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宁湛默了默,才道:“横竖等这边的事情料理妥当了,二哥还是要回边防的,若是让七弟去长年驻守,我又不放心,毕竟眼三哥他……”话到这里倏地一停,宁湛抿了抿唇,看向不远处急步走来的众人,不由负手在后提醒萧怀素,“姜姨娘与三嫂来了!”
“什么?”
萧怀素微微怔了怔,一转身果真见着姜姨娘与马晴雯正快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众丫环,不由轻嗤一声,“那个时候怕呆在侯府里不安全,提前就远远地躲了开去,眼战事初定,她们竟然就敢冒头了,也不怕我拿他们?!”
按理宁沣犯过,与他有牵连的姜姨娘与马晴雯也该一同惩治,更不用说马家还在这场战事中充当了主角,马晴雯更是逃不脱惩处。
“你们把三爷怎么了?”
马晴雯惨白着脸色,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若不是宁湛眼尖搂着萧怀素退后两步,她那尖长的指甲便要招呼到了萧怀素的脸上。
她知道如今安然无恙地回到侯府的人是宁湛,那么宁沣必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然怎么会这般?
“我的沣儿,宁湛,你是不是害了他的性命?!”
此刻姜姨娘也接近崩溃的边缘,全身颤抖着怒视宁湛,要知道宁沣是她全部的依仗,若是这个儿子不在了,她还有什么?
“眼三哥还生死未卜,若是找着了他,你再说这话不迟!”
宁湛抿紧了唇,将萧怀素护在一侧,对着姜姨娘他也没必要客气什么,这个女人一直在挑唆算计,若是没有她在估计宁沣也不会被鼓动着做出这一切。
“即使找着了,这也与你没什么关系。”
萧怀素拉了拉宁湛的手从他身旁站了出来,目光一一扫过姜姨娘与马晴雯,“三哥今日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说罢冷哼一声,“成王败寇,他胆敢反抗世子,那就是忤逆作乱,就是公公知道了他的惩罚也不会轻,而如今他只是自己跌了悬崖,这又与别人有什么关系?”
“跌悬崖?”
马晴雯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她已经在不久前接到了她父亲的死讯,可眼宁沣又这样……跌悬崖的人焉还有命在?
可若是宁沣不在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又该怎么办?
“你骗我,沣儿怎么会自己跌悬崖?一定是被你给逼的,你还我儿的命来!”
听了萧怀素这一说,姜姨娘原本堪堪稳住的最后一根神经也在此刻骤然断裂,发疯似地扑了过来,却被石娟石毅上前给挡住了。
宁湛只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吩咐道:“将她们暂时押看守住,事后我自有定夺!”
“是,世子!”
石娟与石毅领命而去,捂了姜姨娘与马晴雯的口鼻拖了就走,根本让她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们身后的丫环早已经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此刻也被跟上来的护卫们一同给押走了。
宁湛这才带着萧怀素继续往里走,他压低了的说话声却静静地响在萧怀素的耳侧,“二哥想必早已经回府,姜姨娘与三嫂却跑到我们跟前闹腾,想必是听说了点什么。”这便是有些怀疑宁沅借姜姨娘她们婆媳的手来他们夫妻跟前闹腾,绝对是没安好心。
“三哥战败,她们也闹腾不出什么。”
萧怀素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宁湛的猜测,不管宁沅是打的什么主意,眼这个侯府还是他们掌家,不可能让宁沅闹出什么事情来。
“去看看元哥儿吧!”
宁湛拉着萧怀素往“归园”而去,这么久没见着儿子他心里也甚是想念,如今府里也就他们几个主子,经历了战事后显得有几分清冷落寞,甚至那些人们看见他的目光也多有躲闪或是畏惧。
宁湛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血污的铠甲,脚步就是一顿,“瞧瞧我这样子,还是洗洗再去见元哥儿,不然得吓坏他!”
萧怀素又转头看了过来,宁湛除了一身的脏污外,确实外甲上覆了好些沉旧的血色,起初她没怎么留意,此刻看来不免心惊,只拉了他的手关切道:“这些都不是你的血吧?”
“不是我的,别担心!”
宁湛笑着摇了摇头,又抚了抚萧怀素的脸蛋,“你先去元哥儿那,我梳洗后换身衣服再来。”
“行,你去吧!”
萧怀素点了点头,到了“归园”外与宁湛便分道而行,眼元哥儿正在白涟漪的看护,她倒是放心的。
等着晚膳时大家还是聚到了一起,阮氏与宁沅站在一处,一对儿女站在他们身旁,一见着萧怀素夫妻到来,宁雨倒是跑了过来拉住了萧怀素的手,笑道:“六伯母,这些日子雨儿可想你了。”又见宁湛的目光转来,微微红了脸唤了声,“六伯父!”
“雨姐儿乖!”
萧怀素笑着点头,宁湛又邀了大家入坐,等所有人都坐定后,这才转向宁沅道:“这次多亏了二哥!”
宁沅似笑非笑,“世子言重了!”
“三哥……的尸首已经找到了,我已着人将他收殓入棺,择日安葬!”
宁湛说起这事来微微敛了面色,虽然说宁沣的结局早已注定,可真的知道了这个消息心中还不免一阵伤感。
“三哥他……”
宁泽一直在城内固守,战场上根本没有他的用武之地,而他的消息自然也没有萧怀素的灵通,此刻听说了这事很是震惊,那双握住筷子的手也微微抖了抖。
“三哥坠崖了。”
宁湛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宁泽眸中的神色复杂变化,片刻后也是叹了一声,“如今有这个结果也是三哥走错了路,怨不得六哥!”
宁泽很清楚自己眼跟着的是谁,他与宁沣虽然从前有些交情,但也是宁沣无情在先,如今也不能怪他无意,毕竟宁沣的路是自己选的,生与死也不该有什么怨尤才是。
“七弟倒是看得开,我怎么记得你从前倒是与老三走得近,眼却是变了?”
宁沅扯了扯唇角,手中执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宁泽一张脸涨红了起来,这才喝了杯中酒,“老三不在了,可咱们的日子还是照样要过,世子你说呢?”说罢饱含深意地看向宁湛。
“二哥说得是。”
宁湛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又道:“战事虽则平息,可要料理的后续事务还很多,想来朝廷那边不久后也会有旨意传来,咱们须得小心应对。”
宁湛话音一落,宁沅面色便是一凛,他倒是漏掉了朝廷、皇上,这些可都是站在宁湛一边的,与他可没有半点交情。
“好了,瞧你们兄弟几个聊得这般投契,菜都冷了,快些吃吧!”
阮氏觉着气氛有些不对,赶忙出来圆场,萧怀素便也笑着点头,“还是二嫂周到。”又递了包银的象牙筷给宁湛,“咱们好久没坐在一起用饭了,等吃过之后你们兄弟再长谈可好?”
宁湛接过筷子,目带温和地对萧怀素点了点头。
之后的这一顿饭倒是吃得寂静无声,白涟漪还暗暗对萧怀素挤了挤眼,却被她摇头止住了,再低头时眉宇间已经多了几分心事。
看来宁沅的针锋相对不是她的错觉,即使她不想与二房起了嫌隙,可如今这样恐怕也再回不到从前。
第二日宁家兄弟几个便去料理战场的后续事务,女眷们照样呆在府中。
阮氏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避着萧怀素,也拘着一双儿女不往“归园”跑。
倒是姜姨娘与马晴雯被关在自己苑落里哭得声嘶力竭,隔着好远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可怜了启哥儿!”
萧怀素抚额感叹了一声,启哥儿是宁沣与马晴雯的儿子,如今也是四岁有余,正是懵懂的年纪却要经历这样的惨事,这对他的人生一定会产生重大的影响。
可宁沣去世,等待着姜姨娘与马晴雯的结果也一定不是好的,将来启哥儿又要何去何从?
是继续养在宁家,还是……
萧怀素也有些烦恼,她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可若是养大了启哥儿,将来他反倒恨上了他们这又算什么?
夜里等着宁湛回府,萧怀素又将这事说与他听,“不然寻个亲戚将启哥儿给送走,也免得他将来记事了心怀恨意,这与谁都是不好。”
“这事先缓缓。”
宁湛目含深意地握住了萧怀素的手,低声道:“朝廷来人了。”
“真来了?”
萧怀素微微一惊,这些人倒是来得不早不晚,战事结束就到了,可不正是巧吗?
“可是带着军队来的?”
萧怀素又问了一句,其实她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为了西北的内乱就出动朝廷的军队,劳命伤财不说,恐怕也实非朝廷所愿。
“没有。”
宁湛摇了摇头,“特使明天就能到达西安府,今儿个是使人先来传了信。”说罢又握紧了萧怀素的手,感叹了一声,“到底离开之后已是不一样了,皇上待我再不如从前。”
新旧臣子的更迭,皇上跟前自然有了其他的宠臣,不见面情谊就会慢慢变淡,古今皆同。
宁湛虽则是有些伤感,但到底明白这个事实。
“那这次可会问你的罪?”
萧怀素咬了咬唇,略有些担忧地看向宁湛。
“不知道,只有待明天作分晓了!”
宁湛长长地叹了一声,双手枕在脑后,脚一抬便仰倒在了床榻上。
他能够明白为什么这次特使来没有军队跟随,只怕哪一边获胜,皇上都会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并不是一味地偏帮于他。
虽然知道这是帝王之术,可想着从前在军中的情谊,也不免有些伤怀。
“别想那么多了,”萧怀素轻轻地倚在宁湛的胸口上,有一没一地伸手抚慰着他,“君臣有别,咱们本来就没有寄望朝廷做些什么,如今只盼着责罚不要过重,这便是好的了。”
西北妄自发动内乱,这已经属于违法的行为,皇上的责罚是一定的,眼就是不知道轻重如何。
萧怀素也有些担忧。
“不管什么,我都会一力承担。”
宁湛扶住了萧怀素的肩膀,手指的力道略微紧了紧,皇上即使要责罚总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吧?
这一点他还是能够确信的。
虽则宁湛是这样说,可萧怀素见到这位皇上派来的特使是也是吃了一惊,因为这人还不陌生,以前也算是有个一面之缘,正是安陆侯本人,也就是石瑞琪的父亲。
这个在两次政变风波中都屹立不倒的安陆侯,可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这般鲁莽不堪,实则是个心思细腻,极为精明的人。
“侯爷这次负圣命而来,确实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宁湛接待了安陆侯,态度谈不上热络,倒是与他平日里的风格一致。
“世子说笑了,西北这么大的动静,皇上自然是要让人来查探一番的,石某有幸得到这个差使,却也是缘分。”
安陆侯清了清嗓子,目光左右环视了一眼,这才道:“我在入城之前便听说侯爷竟是不在这里?”
“家父与家母同游而去,确实不在府城里。”
宁湛点了点头,当日他只是向京中传了个消息,毕竟宁沣的阵势摆在那里,这场战争是无可避免的,他不可能瞒而不报,这一系列的举动也是希望皇上能够体谅他的无奈之举。
“那真是不巧了。”
安陆侯目光一闪,又故作深沉地轻抚了抚颌长须,“这次来到西安府颇费了我不少时日,算算日子如今已是五月了。”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转身萧怀素道:“恐怕贵妃娘娘如今已经平安诞龙嗣了。”
萧怀素本就站在宁湛身旁,此刻听安陆侯这样一说不由福身行了一礼,“算算日子也是这个时候了,多谢侯爷记挂。”
萧怀素倒是明白安陆侯这个时候提起杜延玉是何意,这个人太过精明,知道她在京城中还有关系倚仗,若是杜延玉一举得男那今后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他也没必要为了这些小事将宁湛给得罪死了。
“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世子夫人时还是个小女娃,没想到转眼间都这般大了。”
安陆侯扯了扯唇角,面上虽有笑意,那笑却未达眼底,他也算是识时务的,就算心头还记着当年宁湛对石瑞琪的断臂之仇,可今时今日也不是他清算旧帐的时候,再说这家人他怕是真的惹不起,若是一不小心动了邪念,或许会给石家埋无尽的祸根。
好在如今他的孙儿已经出生了,石瑞琪虽然废了一臂,可眼却是更懂事了,也许就是这些经历才让他成长了起来,祸福果真是相依相随的。
这样想着,安陆侯不由收敛了心神,认真地说出了今日到来的目的,“西北妄动战火,虽则说是你们宁家的家事,可这也不是皇上所愿……皇上念在世子也是无心之过,就我所见那贼人已经伏法,皇上便决定小惩大戒,勒令西安府的税收加倍,不过仅此三年罢了,这一点世子可放心,皇上到底还是顾念着你们从前的情谊。”
听了安陆侯这话,宁湛唯有一脸苦笑,只起身对着京城的方向拜了拜,“微臣谢过皇上仁爱体恤,原本是该亲自上京请罪的,可眼……”说罢看向安陆侯,“侯爷也知道我暂时走不开,我会修书一封请侯爷带回面呈皇上,等着料理完手中的事务,必定亲自上京请罪!”
“世子有这心就好,我会向皇上转达的。”
安陆侯点了点头,俩人又是一番客套寒暄,宁湛这才命人带了安陆侯去歇息。
等着厅里只剩两人时,萧怀素才骤然松了口气,一手放在宁湛的肩膀上,“若只是罚税三年,这还不算重。”她是怕惩治到人头上,到时候宁湛难免要受皮肉之苦,眼这般正好。
宁湛仰头看向萧怀素,又拉了她的手拍了拍,叹道:“只怕这也是托了你表姐的福气。”
“你是说贵妃娘娘?”
萧怀素微微一怔也反应了过来,杜延玉诞龙嗣这可是普天同庆之事,因为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会被奉若珍宝。
在这个当口上,皇上自然不好大加责罚宁湛,怎么说萧怀素与杜延玉都是关系要好的表姐妹,还有杜家的面子在那里,也就略微地警告了一番。
“我也希望贵妃娘娘一举得男,这样杜家在朝中的势力将更加稳固。”
宁湛笑了笑,“如今算是了了一件事情,剩的便是二哥那里了……”言罢眉头不由轻轻皱起,见萧怀素望了过来,才缓声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是本着换防之意,眼三哥也不在,二哥只怕不肯轻易离开了……”
“这个咱们慢慢想办法,也不急在这一时。”
萧怀素按了按宁湛的手,又道:“二嫂他们夫妻那么久才团聚一次,还有雨姐儿与乾哥儿必定也是想念父亲的,这样的天伦可不只咱们能有。”
宁湛扯了扯唇角,“你说得也是。”
“皇上虽然宽宏大度饶了咱们这一次,可姜姨娘与三嫂那里怎么处置却没说,这是让咱们看着办吗?”萧怀素扯了扯宁湛的衣袖,“若是可能,我也不想三嫂那么惨,毕竟还有启哥儿在呢!”
马晴雯丧父丧夫,若是还要与儿子生生分离,那确实让人有些不忍。
“你没听安陆侯所说吗?”
宁湛摇了摇头,又一指点在萧怀素额头,“他都说了皇上知道这是咱们的家事,家事自然咱们处理了就好,三嫂那里……”微微一顿,想了想才道:“我也不打算对她怎么样,便将她与姜姨娘还有启哥儿一同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住着吧,让他们一家人有个善终!”
原本宁湛还担忧京城的责罚会牵连到宁沣的妻儿,可既然安陆侯传来口信说是皇上让他自己处理家事,他自然就宽容以对,总要为宁沣留点血脉,再说启哥儿被谁养着都是不好,不若让他待在自己母亲的身边。
“也只能这样了。”
萧怀素点了点头,虽则她能够想到启哥儿在马晴雯身边会被养成什么样子,或许将来长大了又是一个对他们敌视的亲人,可眼真要她狠心分开他们母子她又有些做不到。
算了,由着他们吧!
就算启哥儿长大了,没有兵权实力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再说马家一系也正式被宁湛收编,在他的监控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解决了这些事情后,萧怀素算是松了口气,可紧接着更大的难题出来了,宁沅果真是不肯走了,而跟随他返回西安府的军队也照旧扎营在城外,每日里的军需消耗也成为了他们的一大难题。
她自然明白宁沅不派遣军队回边防是什么意思,这些人是他的依仗,他若是想要做点什么,自然一呼百应,连宁湛都耐何不了他。
这就像是个无赖霸占着井口一般,他乐得让众人喝水众人才有得喝,若是有一日他将井给封了,说这井就是他的,谁还敢再来取水?
宁湛确实不想再与宁沅起干戈,毕竟西北战事刚歇,如今又加重了赋税,正是与民休养之时,确实不能再发动战争了。
所以宁湛忍了宁沅,之后派了宁泽先去边防,好说歹说才让宁沅分了一半的兵力让宁泽给带走,不然这么多人的吃喝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军粮的补给是一条长线,军需官是按需分配到各地,不然本应该呆在边防的军队就要吃边防的粮饷,在西安府外呆一时可以,可呆久了却是万万不行的。
宁沅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答应了宁湛的要求。
而此刻在二房的住处,宁沅正与阮氏母子呆在一处。
或许在许多个日夜宁沅都曾幻想过这样的时刻,与妻子孩子们静静独处,享受那份难得的时光,如今实现了,又觉得一切恍如做梦一般,看着妻子爱慕关切的眼神,看着孩子们和乐融融的笑脸,他骤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也许长久的分离就是为了今日的相聚,也许那些在戍边时得不到的温暖与关切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幸福。
当然,若是没有同在府中住着的宁湛与萧怀素,一切便更加圆满了。
宁沅忘不了萧怀素当日使的计谋,当然她并没有对阮氏母子做些什么,若真做了什么,此刻他也不会放过她。
可万一他没有出兵帮助宁湛,或许又是另一番结局了,他可不相信那些假设和如果。
总之萧怀素在一日,对他来说就是个潜在的威胁,又加之宁湛在一旁相扶相帮,这对夫妻同样让人不敢小觑!
宁沅心思一沉,暗自在心头计较起来。
而对于许久未在一起的丈夫,阮氏自然是乐得与他在一处,又忙着削水果摆糕点,斟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宁乾对父亲倒是有些敬畏,有心想要亲近,却又没那么大的勇气,只规矩地站在一旁,用孺慕的眼神看着他。
宁雨倒是活泼了许多,全然不见宁沅那一张威严的面孔,只倚在宁沅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撒着娇,“父亲没回家之前母亲就一直念着您,如今咱们一家团聚了,雨儿很开心!”说着轻轻地倚在了宁沅的肩头。
“你这丫头,再过两年便是大姑娘了,还这般像小孩似的撒娇,也不怕人笑话?!”
宁沅的话语虽则有些生硬,也能看出他平日里不大爱说这些话,可女儿的亲近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天伦之乐,唇角隐隐带着一抹笑容。
“雨儿再大,不也是您的女儿?”
宁雨呵呵地笑着,一旁的宁乾也很是羡慕,不过让他一个大男人这样倚在宁沅肩头他又做不出来,这果真只是女子独有的权利。
“父亲,咱们会跟着你去军营戍边吗?”
宁乾清咳了一声插进了话来,其实他很钦佩自己父亲的勇猛,所以也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大将军,将来独挡一面。
随着宁乾话声一落,整个房间里突然安静了来,连阮氏都有些诧异地看向宁乾,她有些不明白儿子的心思了。
“为什么这样说?”宁沅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宁乾那期待的眼神不由面色沉了沉,“眼老七已经去戍边,就算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说罢微微皱眉,“怎么,如今在这里不好?”
西安府城里的生活到底安宜了许多,在这里住了一阵子后他也有些懈怠了,确实是安宜的生活让人变得软弱,或许那种铁血杀伐才更适合他。
可就这样将西安府的一切拱手让给宁湛他又不甘心。
前些日子京城的特使来了,不过皇上也没给什么大的处罚,这想来也是看在宁湛的面子上,毕竟宁湛是从龙之臣又曾经立过大功,与皇上的交情又非同一般,这也让宁沅有些忌惮。
可眼安陆侯已经离开了,宁沅的心思又有些活泛了起来。
“也不是不好。”
宁乾微微有些犹豫,却还是如实地说道:“父亲,六伯父他们对咱们都很好,六伯母还特意请了夫子教孩儿课业,可孩儿志向不在此,就想如父亲一般上阵冲锋,杀敌立功!”
“傻小子,你眼还那么小,杀敌什么时候没有机会?!”
宁沅笑着揉了揉宁乾的脑袋,“你父亲我就是从小不爱学业,如今才这般五大三粗的模样,你可不能像我!”说着又转向了阮氏,眸中光芒一闪,“怎么世子妃还为乾哥儿请了夫子?”言语中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阮氏点了点头,“弟妹确实待咱们也不差,乾哥儿的师傅就有几个,做学问的练功夫的都有,得空了她还亲自教雨姐儿管家理帐,针线上也没落,都是请的最好的绣娘来教导。”
凭良心说,萧怀素对他们母子三人都是极好的,可阮氏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到底如今是别人掌家,若是再发生上次那种事情,萧怀素想要送他们母子到庄上暂避的话,她连反对的意见也不能提。
怎么想也有种寄人篱的感觉,再说这侯府将来也是宁湛夫妻的,被宁乾这一说,阮氏也动了心思,想跟着宁沅一同离去。
“照你这么说来,她这个当家主母倒是做得半点不差!”
宁沅轻哼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冷笑,却不觉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低头才瞧着宁雨眼眶发红地望着他,不由纳闷了,“怎么好好的要哭了似的?”说罢用略显粗糙的大手抚去了女儿眼角的泪痕。
宁雨拉住了宁沅的手,“父亲,雨儿大胆,有些心里话想要说给您听!”
“喔?说来听听。”
宁沅微微挑眉,原本想要拿开自己的手,可女儿温软的小手透着依恋与敬慕,他到底心软一时没有动弹。
“前些日子三伯父挑起战火,咱们虽然没有亲见,可听着府中人的形容还是很害怕……”宁雨说到这里话语顿,又咬了咬唇,道:“所以女儿希望再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好不好父亲?”见宁沅愣了愣,宁雨便扑在了他的怀里,“父亲,雨儿想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不要分开,您就随了哥哥的念想带着咱们去戍边吧!”
宁雨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若是当初她将宁沅派人暗递消息的事情告诉萧怀素是一时情急的冲动,那么如今这样做便是深思熟虑的行为了。
因为连她都看出了自己的父亲也有了当日三伯父的那份念头,她如何不害怕?
明明是一家人,却非要兵戎相见,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可若要她真看着自己关心在乎的人受到伤害,她是怎么样都不肯的。
可若是两家人分开能够避免这些,她也愿意跟随着自己的父亲去戍边之地。
在宁沅怀中,宁雨还不忘给宁乾使了个眼色,接收到这样的暗示,宁乾也不笨立马跪倒在宁沅跟前,磕头道:“我与妹妹心愿相同,还请父亲成全!”
“你们俩……”
宁沅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竟然如此懂事听话,当然这或许也是受了萧怀素的影响,他暂时不好分辨这是不是别人有意为之,但儿女的愿望他又不能一力违背,只看向阮氏道:“你呢,也是这样想的?”
“二爷,妾身跟着你本来就不求富贵,如今我想的便是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平乐安康地过完一辈子,至于在哪里妾身并不在乎!”阮氏眸中也浮起了泪花,“你在哪里,我们一家人就在哪里!”
“你们……”
宁沅感慨地摇了摇头,沉默良久才道:“这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发生在二房的事情萧怀素并不知道,可过了一段日子之后宁沅竟然向宁湛主动提议要回去戍边,他的原话好像是这个意思:宁泽毕竟太过年轻怕他防不住外族的入侵,有他在宁家军才能继续维持着这片西北之地的安宁。
“这……真是让我没有想到。”
萧怀素得知这事后也是一阵诧异,她原本以为宁沅带来的威胁会比宁沣更大,却没想到这样就解决了,实在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是没料到,或许是咱们想错了。”
宁湛心中还有些歉疚,因为有段日子连他都在猜测宁沅是不是别有用心,可眼人都要走了,难道宁沅还会主动再挑起争端不成?
“二哥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萧怀素紧接着问了一句,便见宁湛微微一想后才道:“要求倒是没有,只是二嫂要带着孩子们跟着二哥一同戍边。”
“雨姐儿与乾哥儿也要走?”
萧怀素微微皱了眉,她其实挺喜欢这两个孩子的,善良、正直,这样的品德让人很是欣赏。
宁湛也是颇感无奈,“估计是他们一家人做出的决定吧!”
二房离开的这一天正是七月里最热的时节,可两个孩子却很是兴奋,宁乾已经骑着马儿溜了几圈,宁雨也在一旁与萧怀素话别,言语中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你这孩子,好好的西安府城不呆,偏要去戍边之地,这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萧怀素轻轻地抚了抚宁雨柔嫩的脸蛋,又让代儿取了两盒桂花脂膏来,“西北风沙本就大,我还怕你们母女在那边皮肤变得粗糙,经常抹点这个会好些,他们男人倒是用不着。”
“我代我娘谢谢六伯母,还是您对我们最好了。”
宁雨笑着接过了盒子,又递给了身后的丫环拿着,只牵了萧怀素的手轻声道:“雨儿很舍不得您……”说罢轻轻靠近了萧怀素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也不想离开,可若是父亲还呆在这里只怕就有其他的想法,若是与三伯父一样那就……”说完摇了摇头。
宁家的人都是她的亲人,她不愿意见着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如今三房都已经这般了,她更不想让二房也变成这样,再说她很喜欢这个一直亲切对待着她的伯母,也希望大家心中都一直保持着这份平和与真挚。
“你这孩子这么那么懂事呢?!”
萧怀素诧异得看向宁雨,心中的疑惑一便解开了,她就奇怪怎么宁沅会这样就同意回去戍边,原来竟然是宁雨起的作用,不由感慨地抚了抚宁雨的发鬓,“你父母有了你这个好女儿,真是他们的福气!”
“我会想你们的!”
宁雨抹干了泪,对着萧怀素点了点头。
“若是吃不了那里的苦尽管回来就是,什么时候府里的大门都会为你们敞开着!”
萧怀素拍了拍宁雨的肩膀,看着那驻扎在城外的一半大军随着宁沅一同离去,她那颗久未放的心终于是定了来。
宁沅的离去让侯府的日子又恢复到了正常。
宁沣早已经入土为安,至于他的是非对错也不好再去追究,再说姜姨娘与马晴雯母子又已经住在庄上,马家失势,再也没有人能够影响到宁湛的地位。
而眼萧怀素唯一还心忧的就是宁远与袁氏的落,不知道这俩人是否已经汇合到了一处,还是在外各自漂泊着。
父母行踪不定,做子女的自然也踏实不来。
在这些恼人的事情之外,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也不少。
前不久萧怀素已经收到了京中的来信,杜延玉平安诞了皇上的第一子,仆一落地便被封为了弘王,可见其恩宠无双,杜家的势力也是如日中天,相比皇后的地位反倒弱了很多。
萧怀素也知道了皇后提议开春之后便进行新皇登基之后的首次后宫选秀,这当然是为了绵延龙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分薄杜延玉的龙宠。
萧怀素虽然为杜延玉难过,却也知道她身在帝王家,荣耀自然是有的,可却要忍受一夫多妻,这是无可避免的,也是谁也无法说道的。
即使杜延玉与皇上情深意重,可为了朝廷与后宫的平衡,为了江山社稷,皇上也会走出这一步的,因为他是天子,并不是一个女人平凡的丈夫。
可杜延玉已经生了儿子,又有杜家的扶持,想来在后宫中地位也算稳固,就连皇后也不敢欺负到她的头上。
这样想想,萧怀素稍稍觉得宽慰了些。
叶观澜的婚事原本是要在今年举行的,可因为萧怀素他们无法归来,这人恁是将婚事又给推后了些,顺道就定在了萧怀秀出嫁的那一年,没想到女方竟然也同意了,对于这个难得的金龟婿,想来女方觉得就算再等等也是值得的。
而白涟漪便要在九月嫁给季月笙了,这场亲事办在了杜家村。
好歹季月笙也是杜家族学里的夫子,为了这场亲事,季月笙住的老房子也好好地修缮了一番,看起来也像模像样,颇为喜气。
白涟漪愿望成真,作为新嫁娘却半点没有娇羞,成了亲后倒是老实地向萧怀素讨教起来管家的种种庶务琐事,一副要当个贤妻良母的模样。
当然这性子还是没什么转变,在家里都是季月笙听她的话,白涟漪还常常拿这事来与萧怀素打趣,“看见没有,听妻子的话才会兴旺发达!”
“这是什么歪理?!”
萧怀素白了她一眼,“你这是欺负季夫子老实,哪天他要受不住跑了,得有你哭的地方!”
“不会吧?”
白涟漪听了之后一脸愕然,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女人太凶悍了会吓跑男人吗?
“夫妻之间相处便是要互相信任和尊重!”
萧怀素一指点在白涟漪额头,“你这样是将他放在了什么位置,长此以外去必定会出问题的。”
“可我没觉着什么不对,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啊!”
白涟漪一脸茫然,又咬着唇想着自己没做对的地方,也不觉着季月笙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他这是让着你,宠着你,毕竟是个男人,还是要面子要自尊的,你这人也就是太大大咧咧的,如今成家就该长点心,好好地将你们这个小家维持去!”
萧怀素摇了摇头,又对白涟漪说起了做一个妻子应该具有的品德,虽则每一对夫妻的相处模式都不同,但想来谁爱谁多一点就会比对方多一点宽容、迁就和忍让,但我们却也不能认为对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爱都是相互的,包容与体谅也应当是这样,没有人能够一直地付出不求回报,一年可以,十年也行,可几十年呢,这样的坚持去难当还不能得到对方的回报相待吗?
就只是这样一想,便觉得心都凉了几分。
被萧怀素这样一说,连白涟漪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只低头对着手指小声道:“我做得有那么过分吗?”
“这个我不知道,你自己想。”
萧怀素抿了抿唇,端起茶水啜了一口,半晌才道:“也不是让你改变得有多厉害,或许适当的时候尊重一他的看法和选择会更好,不定什么事情都要你拿主意,要说做学问,人季夫子可比你厉害多了,你也要看到他的优点,他闪光的地方!”
白涟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行,我听你的,回去我再琢磨琢磨。”
或许也是萧怀素这番说教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之后她再见到季月笙后也觉得这人都比从前开朗了不少,至少面上带了笑,神采扬的,再不像从前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白涟漪夫妻关系美满,年前又传出怀孕的消息,萧怀素自然是替她开心。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过去了,宁远与袁氏都离开快一年了,整个侯府虽然还像往常一般,可没有了武安侯夫妻的府邸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
也有不少将领向宁湛建言,请他继了武安侯的爵位,其实这只是个程序上的问题罢了,只要向朝廷上表,世子继承爵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对于这件事情,宁湛却一真没有松口。
萧怀素知道他在等,等着一个未知的结果,或许有期待,但也免不了期待落空后的无奈与伤感。
作为宁湛的妻子,她自然是支持他的决定,日子也照样地往前过着。
元哥儿如今已经一岁半了,小小的胖人儿走路摇摇摆摆的,却特别喜欢粘人,会说简单的两字词,经常把人逗得呵呵直笑,是侯府的开心果。
杜家两老在年前也搬到了府城里来住着,一是因着杜老夫人想念萧怀素他们母子了,二是住得近了也免得萧怀素担心,冷暖都能照料着。
只杜老太爷还是时不时地往外跑,几天就要去盘棋钓会鱼,不然不动着这浑身都不舒坦,萧怀素只叮嘱了杜响好生照看着,便也由着他了。
好在这两老身子骨还康健,这一点萧怀素特别留意着,保健饮食一个都不能少。
转眼间就到了夏天,六月元哥儿就满两岁了,对于自己的祖父祖母他可一点都没有印象,若不是萧怀素时常教他看画中的宁远与袁氏,估计元哥儿根本不认得,但对他们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画中的美人上。
“娘,蛋糕!”
自从尝试过萧怀素亲自蒸出的圆形蛋糕后,元哥儿便好上了这一口,特别是听说生辰时吃蛋糕还能插上蜡烛,那更是喜欢地不得了。
“放心,娘今年给你做个漂亮的!”
萧怀素揪了揪元哥儿的小胖脸,又扬了扬手中的图纸,“你看看做个熊猫的好不好?”
元哥儿转过头往画纸上一看,只见黑白分明的熊猫憨态可掬,大眼睛好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由乐得笑了,指着它道:“要它,要它!”
“行,一会儿娘就给你做去!”
萧怀素笑着点头,又让代儿卷起了画纸,抱了元哥儿在怀中感叹,“也不知道今年你祖父祖母能不能回来……”
元哥儿一岁时战事刚歇,宁湛也忙得脚不沾地,元哥儿的生日虽然不算草草而过,但也简单得很,抓周时这小家伙也特别贪心,什么都堆在了自己的面前,倒是让萧怀素哭笑不得。
杜老夫人说这是好事,这就说明元哥儿精明着呢,今后什么都不缺,人生富足安乐,福泽绵延。
“祖父……祖母……”
元哥儿怔了怔,又抓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片刻后才道:“不怕,留……蛋糕。”
“好,给他们留蛋糕!”
萧怀素笑着抚了抚元哥儿的脑袋,又将他交给奶娘照顾着,这才往厨房而去,儿子的生日蛋糕当然得她亲自动手,而且这个面捏的熊猫可不好弄,只怕得花去她一午的功夫呢。
等着晚些时候宁湛回家时,元哥儿的生日蛋糕已经摆在了桌上。
“爹爹!”
见着宁湛回来,元哥儿已是扑着跑了过去,一把便被宁湛给抱了起来,举着他转了好几个大圈,元哥儿乐得呵呵直笑。
“快别转了,当心晕着!”
萧怀素在一旁无奈地笑,又叮嘱他们小心些,不过元哥儿胆子当真是挺大的,就连被宁湛抛在空中也是不怕,还一个劲儿地乐得鼓掌。
见这父子俩在一旁欢乐,萧怀素便让代儿将盘碟碗筷给准备好,又去请了白涟漪夫妻一同过来。
季月笙虽则还是在杜家村里任教,但是因着白涟漪的关系不得不两地往返着,如今妻子有孕,更是要就近照顾着。
萧怀素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白涟漪嫁人前她便送了一栋宅院给她,也就离着侯府一条街的距离,来往都很便利,两家人的关系更亲近了。
“咱们元哥儿都两岁了,若不是干娘挺着个大肚子,定要好好抱抱你!”
白涟漪还是热情如故,当初只有对着萧怀素母子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她可是清冷依旧的冷面神医。
“干娘,”元哥儿拉着白涟漪的手摇了摇,又指着她隆起的肚子道:“妹妹!”
“这是要让你给生个妹妹呢!”
季月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哪对夫妻不想生儿子,偏偏自己的妻子是这样,不过想想先生女后生儿也是不错,白涟漪却是乐了,“生个女儿好,今后给咱们元哥儿做媳妇!”
这轮到萧怀素苦脸了,只拉了白涟漪到一旁悄声说话,“观澜早就定元哥儿了,还说他们今后生的女儿要嫁给元哥儿,这可怎么是好?”
“他不是还没成亲嘛?!”
白涟漪不依地噘嘴,关于叶观澜这个人她也从萧怀素口中知道了一些,“再说了他最后是生儿生女还一定呢!”说罢凑在萧怀素耳边低声道:“我这胎铁定是女儿!”
“你又那么肯定?”
萧怀素狐疑地看了白涟漪一眼,这个时候可没有b超哪能那么确定。
“我自有办法的。”
白涟漪对着萧怀素挤了挤眼,“到时候你再怀了孩子,若是想提前知道是男是女,找我就成了!”
“这个倒不用了,是男是女都一样。”
萧怀素赶忙摆手,只要是她生的孩子,男女都一样喜欢,“不过这事我做不了主,要不今后你见到观澜后自己同他商量去!”这就是把问题给推了出去,由着他们去忙活,与哪家结亲都不要紧,只要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萧怀素还是通泰的。
“娘,干娘,吹,吹!”
元哥儿见萧怀素与白涟漪窝在了一处自然是不依,今天他可是主角,上前来便扯了俩人的衣角,攥着往桌旁拉去。
“你们俩一会再叙,先为咱们的小寿星庆生才是大事!”
宁湛笑着抱了元哥儿起来,他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爹,说得,对!”说着竖起了白胖胖的大拇指。
“是,先为元哥儿庆生!”
萧怀素也笑着点头,与白涟漪一同将蛋糕给捧在了桌上,又点上了两根红蜡烛,元哥儿鼓气一吹,两根蜡烛一灭他便吆喝着要切蛋糕,但一定要把最上面那个熊猫留给他。
众人吃着蛋糕,倒是其乐融融。
见元哥儿吃得满嘴满脸的蛋糕屑,萧怀素便拿了手帕给他擦拭。
小家伙还觉得吃得不够,又用手抓了一块塞到嘴里,满满地包了一嘴,萧怀素不由点了点他的额头,“贪心,当心吃撑着了!”
“小孩子哪里知道饱不饱的?”白涟漪也坐在一旁笑看着元哥儿,却不知道季月笙正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还兀自对元哥儿道:“来干娘这,干娘便由着你吃!”说罢呵呵地笑了起来。
元哥儿果然是捧着还未吃完的蛋糕往白涟漪那边奔去,倒是让萧怀素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廊有人快步而来,宁湛先听到了动静不由转过了目光,待帘子一撩,却是石娟跨了进来,见着这满的人她脸上惊喜之色却未减,只福身禀报道:“世子爷,少夫人,是侯爷与夫人回来了!”
“你说什么?”
宁湛面色陡然一变,整个里都安静了来,除了元哥儿还在自顾自地往嘴里塞蛋糕,每个人的目光都跟着转了过来。
“是侯爷,还有夫人,他们一起回来了!”
石娟这次是看向的萧怀素,对着她重重点了点头。
萧怀素率先回过神来,只几步走到宁湛跟前,欣喜道:“若真是公公与婆婆回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袁氏当初的出走本来就让人多有猜测,加之后来风霄也同时离开,更是导致流言四起,他们夫妻虽然顶住了这份压力,可到底不那么让人愉快,眼袁氏和宁远同时回来,是不是表明他们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
萧怀素实在是担心风霄又在中间插上一脚,也担心这次他们回来带来的是另一番结果,这可让人承受不了。
“走,咱们出去看看!”
宁湛稳了稳心中激动的情绪,手中的拳头却不觉收紧,多少的日子他都在盼着这一天,可这一天骤然来到,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早已经不是需要躲在父母羽翼的雏鸟,可父母不在身边,又是以那样的方式出走,天知道他心中的担忧有多少,更不用说又经历了那样的兵乱,若是当初父亲在这里恐怕又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三哥也不会因此而丧命,二哥也不会与他们夫妻生了嫌隙,以至于差一点又演变成同样的结局。
萧怀素转身抱了元哥儿就走,小家伙还有些懵,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只专注着手上没吃完的蛋糕。
白涟漪也站了起来,拉了季月笙就往外走,“一起去瞧瞧,指不定我师尊也来了!”
季月笙只有听命的份,若是他不扶着白涟漪慢慢地去,指不定她又风风火火地跑过去了,为了为了他们母子俩的安全着想,他不得不在一旁看护着。
正厅里,袁氏与宁远正并排而坐,看着这熟悉的地方,袁氏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若是当初我没有这样任性地离开,只怕如今府中也不会这般清静了。”
袁氏有些歉疚地看向宁远,这一次出走也让她想清楚了许多事情,她从前的任性以及宁远一味地包容与忍让,这些都是其他人不曾给她的东西,却被她一再地忽略,甚至视作理所当然。
风霄或许曾经在她的生命中占据过很重要的位置,但那一切早已经成为了过往,宁远才是她的丈夫,才是值得她依靠一生的男人。
或许这个男人并不算最强大,但只要她回过头去,这个男人始终在那里等着她,不离不弃,这才是最让她感动的。
风霄,只是她曾经的一个梦,而如今梦已经醒了。
“这也怨不得你,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宁远摇了摇头,唇角却不由抿紧了。
回到西安府城他们便已经听说了发生的一切,没想到自己离开后却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可他那时却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也是沣儿他自己贪念过重,肖想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这才有了此报。”
宁远闭眼轻叹一声,儿子不在了他也难过,可再难过也不可能让时光重来改变这一切,宁湛算是手留情了,宁沣的过错并没有祸及妻儿,至少眼姜姨娘与马晴雯母子还活得好好的。
袁氏点了点头,“你不怪湛儿就好!”
“湛儿本就没有什么错,我怎么会怪他?”
宁远缓缓增开了眼,只摇头苦笑道:“要说有错,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及时发现沣儿的这份心思,若是我早早地将他调任开来,想来如今也就不会……”说罢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事了,回头料理完府中的事务,你与我一同去他坟前看看吧。”
“好,”袁氏点头应了一声,又道:“这次回来你当真决定传位给湛儿了?”
“当然!”
宁远肯定地点头,又握紧了袁氏的手,“蹉跎了那么些年,我如今只想陪着你好好地走走,我知道你不喜欢困在一个地方,再说孩子们也长大了,湛儿将这里里外外都打理得很好,我也放得心!”
在回府的路上宁远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自己辛苦了一辈子却从来没有真正享乐过,如今年纪大了只想安稳地过活,而这份家业也是时候交到儿子的手上了。
“他们来了!”
袁氏耳尖一动,已是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宁远也微微坐正了。
宁湛本是步伐极快,可临到厅门前时却是慢了来,想到厅里正坐着他的父母,不知道怎么的,他的步伐变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
萧怀素从后赶了上来,轻轻托住宁湛的手肘,又将元哥儿递了过去,“你儿子那么沉,眼也该你抱抱了!”
这一路走来倒确实费了她不少力气,若不是从小到大抱习惯了,她的力气因此而大了不少,眼指不定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好!”
宁湛有些歉意地摸摸鼻头,这才将元哥儿给抱了过来,刚才他只一门心思往前走着,竟然将萧怀素母子给落在了身后,眼看着妻子因为使力而涨红的脸,轻声道:“刚才你该唤住我的。”
“这有什么?快些进去吧!”
萧怀素自然明白话中的意思,只拍了拍宁湛的肩膀,扶着他的手一同跨进了门槛。
袁氏一就站了起来,眸中盈着泪光,她知道因为她的不尽责,宁湛从小就吃了不少的苦,如今又是她的任性出走才导致西安府起了战事,虽然儿子媳妇一家安好,可看着他们就这样站在面前,她心中的愧疚却是一波一波涌来。
元哥儿此时已经尽数咽了他手上的蛋糕,只心意满足地抹了抹嘴皮,转过头一看,不禁“咦”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看萧怀素,这才指着袁氏与宁远大声道:“娘,祖母,祖父!”又有些不解地挠了挠脑袋,很是不明白怎么画中的人活了过来。
“元哥儿!”
袁氏很少情绪外露,可听到元哥儿这一声唤腿脚再也不听使唤了走了过来,颤抖地伸出手来看向宁湛,“湛儿,我可以抱抱元哥儿吗?”
宁湛僵了僵,却是没有什么动作,还是萧怀素上前碰了碰他的胳膊,“婆婆叫你呢,把元哥儿给她抱抱吧!”说罢又对袁氏和宁远分别福身行了一礼,“今儿个正是元哥儿的两岁生辰,公公婆婆又归来,当真是双喜临门!”说罢又扯了扯宁湛的衣袖,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是带笑道:“阿湛这是心里高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这哪里是高兴的模样,我的儿子我知道。”
宁远轻哼一声站了起来,也踱步走了过来,只拉了拉元哥儿的小手摇了摇,面色稍稍缓和,“还是元哥儿听话,这么久没见着,一见面也知道叫人,比你爹懂事!”
宁湛面色一僵,又被萧怀素顶了一,这才僵硬地唤了一声,“父亲,母亲!”
袁氏嗔了宁远一眼,“好了,这一回来你就数落儿子,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关心一他?!”
袁氏都开口了,宁远自然也不会多说,只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他其实也不是怪罪宁湛,离开这么久,宁湛也将这里打理得很好,有这样的儿子他是该骄傲和自豪的,只是父子俩个本就习惯了这种相处的模式,若真是搞温情的那套,不说宁湛不适应,恐怕连他都觉得手脚要起鸡皮疙瘩。
“元哥儿真乖,再叫我一声!”
见宁远父子不说话了,袁氏又转过头看着元哥儿,只觉得他哪里都可爱,许是就像宁湛小时候的模样,可她竟全然不记得了,想到这里心中又升起一抹愧疚来,只伸出手指来抹掉元哥儿嘴角边的蛋糕屑,“元哥儿那么久没瞧见祖父祖母,怎么还记得咱们?”
元哥儿哪里听进了袁氏的话,此刻正伸出双手来好奇地摸着袁氏的脸,笑着拍手道:“祖母……画……一样……”说得袁氏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还是萧怀素笑着解释道:“婆婆有所不知,像元哥儿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记事,您们离开那会儿他还不满周岁呢,也是家里挂着您们二老的画像,没事我就会带元哥儿去看看,告诉他画里的人是谁,这不一见着您们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袁氏这才恍然大悟,宁远也是一脸欣慰地对萧怀素点头,“还是湛儿媳妇教得好,这才出了我这个好孙子!”说罢便从袁氏手中抱过了元哥儿。
元哥儿倒也不怕生,一口一个祖母祖父的叫着,倒是将袁氏与宁远哄得很是开心。
趁着他们俩人围着元哥儿的当,萧怀素顺势便将宁湛拉到一旁说话,“如今公公婆婆回来了不正是你期盼的事,快别臭着一张脸了,要笑,可别吓着了儿子!”说罢伸手拉了拉宁湛的脸皮。
其实她也能明白宁湛心中所想,袁氏走得那般突然,如今说回来就回来,宁湛心中怎么会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再则曾经又有那样的流言,他的心里恐怕仍然埋着那根刺,就是对着宁远也不怎么亲近得起来。
“我知道了。”
宁湛握住了萧怀素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从眼来看,宁远与袁氏回来是好事,他也想将身上的重担卸,这也是他迟迟不肯承继爵位的原因。
白涟漪随后才赶到,她顶着个大肚子一边跨进门槛一边还在数落着季月笙动作太慢,若不是被季月笙给拖着,只怕她老早就已经赶到了。
“涟漪你也来了?”
萧怀素见着白涟漪到来赶忙过来搀了她一把,又对季月笙轻轻点了点头,也就只有这个男人能受得住白涟漪的唠叨与霸道了,想来也是他的忍耐力过人,不过眼俩人的关系已经融洽了许多,今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想来会越来越好的。
白涟漪四里一张望,除了萧怀素一家三口之外只见到了袁氏与宁远,不禁有些诧异道:“侯爷,夫人,我师尊怎么没有一同回来?”
白涟漪这话一落,厅里骤然安静了。
宁远抿了抿唇沉默不言。
宁湛的面色也沉了来,双手紧紧背在身后不觉握成了拳头。
虽然风霄是他的师尊,可是因为与袁氏那纠缠不清的关系,宁湛也不知如何自处,到底是师恩大过天,还是人伦之情更重要?他一度也很是矛盾,如今再亲历这样的尴尬境地,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风师兄他已经回宗里去了。”
袁氏将元哥儿递回给了萧怀素抱着,这才转向白涟漪,平静道:“你师尊早便回去了,若是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说罢又看向了宁远,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当日她出走之后的确是风霄最先追上了她,可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宁远,自然不能就跟着他这样走,若不是想要逃避她也不会选择离开侯府。
风霄虽然失望,却仍然尊重她的选择,一个人黯然离去。
之后她一边走一边看遍这山川景色,却不知道宁远一直在她身后默默跟随着,直到有一天俩人终于再见……
回想着那一天的场景,袁氏只觉得鼻头酸涩。
她原以为历尽千帆后能够心如直水平静度日,可再见到宁远时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不能分割!
“这……”
白涟漪暗暗吐了吐舌头,在师尊那里可还记着她的一顿鞭子呢,她可不想没事找事,再说她已经是被逐出师门的人了,如今又身怀有孕,犯不着讨这没趣,便笑着转移了话题向宁远问道:“侯爷这腿疾没再复发了吧?”
“有过些许不适,不过不碍事。”
宁远摆了摆手,白涟漪又拉过季月笙为他们引荐,这样关于风霄的话题才算是过去。
等着夜深人静时,萧怀素与宁湛双双靠坐在床榻上,便听她道:“如今公公与婆婆回来得正好,我原本个月就要启程回京,又担心你没人照顾,眼婆婆回来我算是放心了。”
九月便是萧怀秀出嫁的日子,萧怀素说什么也要赶回去,对这个妹妹她还是有几分疼爱的,再则还有叶观澜的婚事也要一并举行,虽然他们夫妻不能同时回去,但有她这个代表还是行的。
“你只管安心回去就是,他们在不在也是一样的,我都多大的人了,并不需要别人照顾。”
宁湛牵了牵唇角,左手一伸将萧怀素揽在怀中,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手臂上细嫩的肌肤。
若是可能他也不想夫妻分离,只是手头上有许多事务他根本走不开,虽则现在宁远归来了,可是他腿疾时好时坏的,这一不回家袁氏就让白涟漪弄了药水给泡上了,这样的情况摆在跟前,就是他想交权也有些说不出口。
“到时候我将小菊留,至少她在你吃的是不愁了。”
萧怀素笑了笑,又窝在宁湛的怀中,双手自然地圈住了他的腰。
俩人静静地相依了一会儿,萧怀素又道:“那件事情你别放在心上了,如今公公婆婆都安然归家,流言不攻自破,再说也过了那么久,就连公公的部也认同了你的能力,你是当之无愧的侯府继承人!”
宁湛微微一怔,随即缓缓点头,“对于出身我自然是不疑的是,我只是在想……”说罢低头轻轻吻在萧怀素的额头,迟疑道:“师尊他是否真的回宗里了?”
“难不成这还有假?”
萧怀素可不是这么想,风霄的一生都投注在了“归元宗”,既然如今袁氏没和他在一起,他自然只有那么一个去处,难不成还真去浪迹天涯吗?
世外可没有山中清静,享受过那份静谧的人,又怎么受得了红尘中的喧嚣?
而这里早已经没有了他的牵绊。
“希望如此吧!”
宁湛叹了一声,也不再多想,夫妻俩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睡。
袁氏与宁远回府之后,自然有许多旧部前来拜访请见,侯府这几日又热闹了起来。
而就在萧怀素忙着收拾整理回京的细软之时,侯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宁远要正式传位给宁湛。
当然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仪式,西北众将会见证宁远传位之举,只是还要向京里递个折子走个形式罢了。
鉴于宁远目前的身体状况,宁湛并没有一力推脱,难不成年青人不努力还要长辈来出力气?他原本是想对宁远有个交待,眼也算是得到了宁远的承认,而当上世子后他本就有一份责任,如今宁远将更重的担子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也有这个能力去扛来。
自此,宁远便退居幕后,与袁氏闲暇时带带孙儿,养花弄草,或是偶尔出行个把月,却也绝对不会走远了让孩子们担心。
有宁远常在西安府住着,即使宁沅心中还有不甘也只能作罢。
再则在宁远的有意扶持,宁湛羽翼已丰,就算要对抗宁沅也绝对不在话。
当然这一切只是后话。
而此刻的萧怀素已经踏上了归京的旅程。
因为萧怀秀的婚期在即,兰陵萧家也忙碌了起来,童清莲也算是费心地为萧怀秀张落着,再说这些嫁妆本就是高邑县主留给她女儿的,萧家也出不了多少,再有萧怀素那一笔厚厚的添妆,萧怀秀的出嫁不可谓不风光,到时候一定会羡煞好些人家。
“姐姐说要来看着我出嫁的,可眼怎么还没有回来?”
萧怀秀百般无聊地摆弄着眼前的珐琅首饰盒,又挑出一根镶了南珠的发簪在头上比了比,递给身后的彩霞,“今儿就插这支吧,看着素净!”
“是,小姐。”
彩霞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给萧怀秀插上了发簪,又拿了耙镜在她脑后照了照,笑着夸赞道:“如今小姐这样打扮,当真就跟三姑奶奶未出嫁时一个模样!”
“我姐姐可是有名的美人,我能及上她一半也是好的。”
萧怀秀笑了笑,可转而一想又撑掌在了颌上,叹道:“也不知道姐姐能不能赶得及回来……”
“小姐放心,三姑奶奶向来疼爱小姐,前不久您不是收到过她启程的消息,想来是路途上有事耽搁了。”
彩霞在一旁宽着萧怀秀的心,又为她倒了杯香茶递上。
不一会儿云朵撩帘进了里,来到萧怀秀跟前福了福身,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了萧怀秀,禀报道:“奴婢刚才从外间回来正好碰到童姨娘,说是收到三姑奶奶来的信正要给小姐送来,可巧便碰到奴婢了,便让奴婢带了回来。”
“是姐姐来的信?”
萧怀秀听了这话一便坐直了,赶忙伸手接过了信拆开来看,这一看之后先是一怔,接着便是一喜,那压在心中的郁闷缓缓舒解,“我道姐姐怎么会不来,原是到了京城后竟被白大哥诊出怀了身孕,眼不宜走动呢!”
“三姑奶奶真是好福气,小少爷不过才两岁大,如今又怀了麟儿,与小姐成亲之日差不多时日,当真是双喜!”
彩霞笑着抚掌,转而一想又道:“眼姑爷都已经到了兰陵,那这信多半也是他带来的。”说罢看向了云朵。
云朵愣了愣,只苦着脸对萧怀秀摇头,“奴婢也是不知,童姨娘没交待啊。”
“算了,这是喜事,是不是白大哥带来的信也无妨。”
萧怀秀笑着摆手,又起身往墙角立着的大红漆木卷草纹衣柜走去,指了上面一排的柜子道:“这次把我给小侄儿做的衣物一并带上,到了京城再一起给姐姐。”
她这两年来倒是做了不少手工女红,只是活计有些粗漏实在拿不出手,也是从中挑了几件给元哥儿留着,这次正好一并带给萧怀素,虽说做得不好,可好歹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是,小姐!”
彩霞端来了板凳,踩在上面开柜子拿衣服,萧怀秀想了想又吩咐云朵道:“去给白大哥捎个信,到时候早点来迎亲,咱们也好早日上京城去!”
“小姐不害臊!”
云朵与彩霞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萧怀秀却是理所当然地叉腰道:“这有什么,我与白大哥早就熟识了,我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虽则俩人成亲前不能见面,可之前的日子白太医可是每隔三个月就要往兰陵走上一遭,这经常见着面,即使年龄渐长容貌有所变化,可看着也绝对不会陌生,这关系自然也越来越亲近。
“奴婢这就去。”
云朵笑着点头,转身便出了门。
有了萧怀秀这一说,白太医自然事事照办,等着这亲一迎,更是日夜兼程地赶着路,外人还当是这新郎官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京圆房,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新娘子的吩咐,因为萧怀秀要赶着进京去看望萧怀素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萧怀素却压根不知道,只安然地呆在宁家大宅子里养着胎,抚着还不曾隆起的小腹,只有一脸无奈的笑。
她没想过自己竟然又会突然有了孩子,原本是打算在元哥儿三岁之后再考虑的,避孕的措施也一直是有,不过没有用药物强制罢了,可这孩子就这样有了,还是在上京之后才被发现,当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萧怀素是打算在京城里略一歇脚,把该放置的东西放置安顿了之后再转去兰陵,可眼却是哪里都走不了了,只能安心地在京里呆着,等着萧怀秀嫁进京城。
这样一想,她还有几分愧疚。
明明是答应了萧怀秀的,眼却是做不到了。
而这个孩子也比元哥儿淘气多了,至少在发现有孕后萧怀素真是吃什么吐什么,连杜延云都说一定又是个男孩,不然哪里会这般折腾他娘,不过想想到时候跟元哥儿做个伴也正好。
午后的阳光很是暖和,少了夏日里的闷热,多了几分秋日里的清高气爽。
杜延云恰巧来探望萧怀素便陪坐在一旁。
“也不知道你四妹什么时候进京,算算离她嫁娶的日子已经过了十日了。”
杜延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又对萧怀素道:“你大姐与二姐都随着夫君外放,也就你这个姐姐能够看着她出嫁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萧怀素颇有些感叹,萧怀畅是在前年就随着夫君外放了,虽则是外放,可回京之后便是高升,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而萧怀柔就……
按理说林潜已经做到了那等高位不该外放才是,他一辈子也算是小心翼翼,可临到老了却犯了过错,说是外放,实际上却是贬斥。
“这就是各人的缘法。”
杜延云也跟着感慨了一声,“别想这些了,即使外放想来你两位姐姐也是不会吃苦的。”
“是,也就是换个地方,没了京城这般繁华罢了。”萧怀素点了点头,又道:“我回京城也有一段日子,若不是怀了身孕早已进宫去看望贵妃娘娘,二表姐入宫时帮我告个罪,等这胎向稳固了些我再入宫看望娘娘。”
萧怀素走得这一途在路中有些颠簸,如今适宜静心养胎,万不可操劳走动,只待三个月后胎向稳固才行。
杜延云笑着点头,“这我知道,贵妃娘娘也是明白的,你好些咱们一起进宫就是。”
两姐妹正说着话,便见巧儿一脸喜气地往这而来,到得跟前才笑着福身道:“少夫人,您可知道是谁来看您了?”
“来看我?”
萧怀素怔了怔,颇有些不明所以,便见巧儿侧了侧身,让出了不远处那一抹快步而来的红色身影,那有些熟悉的面貌让她脑中一亮,脱口唤道:“怀秀?”
“你四妹?”
杜延云也有些诧异得转过身来,“不是应该还在路上,怎么到得这般快?”
俩人说话之间萧怀秀已经奔到了萧怀素的跟前,眸中盈了晶莹的泪光,哽咽着唤了一声:“姐姐!”
“果真是怀秀!”
萧怀素扶着巧儿的手站了起来,略有些激动地握住了萧怀秀伸出的手,将她看了又看,眼眶微红,“果真是大姑娘了……”话音一落又轻斥了一声,“怎么没个正形,穿着一身嫁衣都敢四处乱跑,不是才过了婚期没多久,你这就赶着上京来了?”
“我想姐姐了!”萧怀秀拉着萧怀素的手轻轻摇了摇,又撒娇道:“既然你怀了身孕不宜劳动,自然我就来看望你了。”说罢轻轻摸了摸萧怀素尚未隆起的小腹,“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就这由不到你操心了!”
萧怀素笑着一指点在萧怀秀的额头,又左右看了看,“怎么不见小白?难不成你将他给落了?”
新娘丢了新郎,只怕换作一般人早发火了,也是白太医与他们家关系好,又向来对萧怀秀纵容得很,这才让这丫头这般大胆。
听了萧怀素这话,杜延云都在一旁抿唇笑了起来,萧怀秀脸上一热,只红着脸道:“他在前院安顿车马,一会儿就来。”
“如今已经进了京城,你们就快回去拜堂才是,我收拾一就赶过去,说什么也要亲眼瞧着你成亲。”
萧怀素又握了握萧怀秀的手,“事不宜迟,也别让小白进来了,到时候咱们回你婆家再细说。”说罢又吩咐巧儿唤了丫环来将萧怀秀给扶了出去。
“既然你要出门,我也不久待了。”
杜延云也上前来向萧怀素告别,“你这个妹妹当真是依恋你得紧,这堂还未拜就先跑你这来了,我也要回去拾掇一番,一会就在白家相见吧!”
“行,咱们一会到白家见。”
既然杜延云这般说,萧怀素也没多留,看着她离开后便扶了代儿的手转身回房更衣去了。
等着萧怀素到了白家后已是宾朋满座,鼓乐喧天,处处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新朗在众人的簇拥拉着红绳缓缓入了正堂,红绳的另一头却被握在了萧怀秀的手中,只是盖着喜帕,让人瞧不见面那张娇羞的容颜。
萧怀素站得远了些,一是怕人太过拥挤,二是热闹得过头了她的身子又有些受不了,还有石娟与代儿小心翼翼地护在她身前,断不会让她出了什么意外。
看着萧怀秀在喜官的唱喝与白太医三拜天地,萧怀素只觉得泪盈于睫,缓缓地退出了门去。
如今看着萧怀秀出嫁,她的心也放了来,再过几日又是叶观澜的成亲之日,等着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这胎向稳固了之后她就要再回西北去,她的孩子应该在那里出生,可不能让宁湛始终挂念着他们母子,不然保不准他就要不顾一切地上京接人来了。
外,天高云淡,一片清朗。
萧怀素伸手抚在小腹上,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又要多一个小家伙了,她已经能够想见到时候的侯府会是怎么样的一番热闹景象。
有了宁湛和孩子,未来的一切都是值得期待的!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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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5】章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