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还有赏钱吗?看这天相莫不是他们说的九星贯日……”
“闭上乌鸦嘴吧你。”
待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消失在远处,梁逍才松开阿瑾的肩膀。他的手心已沁出汗珠,嘴上嘟囔道:“好险,好险……”
“多谢梁先生。”阿瑾惊魂未卜,不住抚着胸口。今日之前,她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命悬一线的境遇。
她与梁逍齐心协力,将五十余名尚未搅入战局的义军集结在一处,这已是留在兵营中的全部人马。
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都躲在深巷中伺机。
她方才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人,目光怔怔地望向远处,神色凝重,拳头攥成一团。
梁逍来到他面前,关切道:“小兄弟,你怎么了?”
年轻人转过头,声线带着颤意:“方才守军说的那个人,多半是我的朋友。”
梁逍一怔,道:“那名弓箭手么?”
“是,能够从城墙外射中昭阳殿的,全武林也找不出第二个。他素来有鹰瞳的美称,十二岁时便在骑射场上赢过我,从那之后我每年都向他挑战,但从来没有胜过……”
梁逍轻叹一声,在他肩上轻轻拍动,以示安慰。
年轻人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道:“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我不想作恶,可是,我的朋友都已战死,我总不能继续当缩头乌龟。”
梁逍劝慰他道:“可你要一想,你的敌人究竟是谁,真的是那个老皇帝吗?”
年轻人急道:“难道不是吗?”
梁逍摇了摇头,尚未开口,便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梁先生说得没错,我们的敌人不是老皇帝,我们真正的敌人……夏启渊还活着。”
阿瑾回过头,当即惊呼出声:“阿桐姐!!”
来人竟是姒玉桐。
她并未扮作男子,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红裙,宽带紧贴腰侧,袖口束在腕上,胸脯高高挺着,一双凤眼斜飞,虽是女儿装扮,却并无柔弱之气,反倒显得分外英凛。
阿瑾瞧见她,先是欣喜,随后露出诧色:“阿桐姐在这儿,那昭阳殿上的平安郡主又是谁?”
姒玉桐答道:“那是宫女假扮的。”
阿瑾“啊——”了一声,还想追问,身边那年轻人却一个健步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了姒玉桐的衣领:
“好个平安郡主,居然还有颜面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为你拼命,为的是讨回公道,不是为了给你送彩礼的。你若一心打算嫁人,何苦要连累我们?”
阿瑾急忙上前阻拦:“你,你不要怪阿桐姐,她也没有办法的。若是一开始就表明身份,你还会听她的话吗?”
“我……”年轻人一时语塞。
阿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几度欲言又止,难掩神色中的慌张。
倒是姒玉桐一脸平静,望着对面愤怒的青年,只是轻叹一声,淡淡道:“没关系,你骂得很对,我的确是错了,所以我才要回到你们之间,为的是弥补我的过错,使你们不要再重蹈覆辙。”
“错?义军何错之有?”
“错在轻慢易怒,这场战局是魔教一手挑起的阴谋。”
“夏启渊已死,还有哪门子魔教?”
“不,他还活着。”
年轻人怔在原地。
姒玉桐接着道:“狄冬青已在追查夏启渊的去向,他并没有抛下义军,只是不得不与你们分开,在暗中阻止魔教的惊天阴谋。所以,我代替他来找到你们,在他得手之前,若是两军继续交战,自相残杀,才正中魔教下怀。”
青年仍不信,放开她的领口,质问道:“所以你要阻止两军交战?”
“正是。”
“你让我们这里的几个人,去阻止泱泱大军?”
出乎他的预料,姒玉桐摇摇头,道:“不,我只是来劝告各位莫要妄动,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会去阻止他们。义军也好,禹昌军也罢,都是禹国的子民,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青年瞪大双眼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瑾立刻站到姒玉桐身边,挺胸道:“我与阿桐姐一起!”
梁逍跟着踱到两人身旁:“在下也自当辅佐郡主,责无旁贷。”
前一刻还怒气冲冲的青年,以及他身后的五十余名义军,纷纷将视线投向三人。
以三人挡十万,这是怎样的豪言壮语?所谓螳臂当车,不过如此。
但三个人的眼中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慌张,半点迟疑。
青年凝着姒玉桐的眼睛,沉声道:“郡主,你若赢了,会还我们一片安宁的江湖吗?”
“当然,”姒玉桐点头,“若没有这片江湖,我早已成为涸泽之鱼。这江湖天下,不只是你们的,也是我的。”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也随你走。”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众人便纷纷附和,一同迎上前来,汇入姒玉桐的队伍。
姒玉桐向青年露出微笑,问道:“敢问兄弟如何称呼?”
青年怔了一下,答道:“姓傅名展。”
“好,傅兄弟,我姒玉桐身为皇族之女,今日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拯救万民于水火。也请你将性命托付给我,我绝不会辜负你今日的信任。”
傅展在她的眼中看到火焰。
那是他暌违多年的,凛然而高贵的火,在一名单薄的女子眼中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