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去澜洲,收拾了那两家郡侯的后人?”
“并不全是, 那后人只是一小部分。令法之命在于行,放眼天下能有胆识推行这个令法的人朕想不到有比你更合适的,所以朕想让你在大齐走一圈, 走遍十七个郡县,你可愿意?”
“臣遵旨。”谢宣道。
“你答应便是最好,朕也知道如今不算得上是最好的时机,但是草令一出, 若不立即行动,朕怕他们会有所防备。只是如今李达镇守南疆,黎永要留守京都,安永侯年事已高,行的又是废侯之令,此去凶险,朕如今烦恼的是让何人与你同去。黎永,你那儿可有人选?”
黎永细细想了一番,然后摇头,道:“回皇上,没有。”
“皇上,此去一行,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跟臣同去的那位一来必须身份尊贵,否则难以压制诸位郡侯,二来需有胆识,否则莫说是东南的三洲,怕是连澜洲的烂摊子都收拾不了,最重要的是,他要全力支持皇上的新令。”谢宣缓缓道。
“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正是如此,朕才烦忧,如今我大齐哪里能找出这样的人?唯一可行的便是刘进,不过他一走宫中的防卫就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若是半年时间你能回来还好,若是真要拖个三五年的,那岂不是乱套了。”景文昊话语中无不透露着烦忧。
“回皇上,臣心中有个人选。”
“说,何人?”
“谢兄......”黎永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忽然知道谢宣要讲的是何人了。
“宁侯世子,陆檀!”
“宁侯?当年与蛮族勾结造反的宁侯?”景文昊听闻此话有些不悦,“当年宁侯在边关造反,他夫人不是带着两个孩子在府中防火自尽了么?”
“回皇上,宁侯当年并没有造反,所为造反全是梓君侯与逸王捏造诬陷,其目的便是让梓君侯在京中独大,成为逸王造反的内应。”谢宣跪下,从怀中掏出一本卷宗,上头有梓君侯与逸王的供词,将其举过头顶。
“请皇上过目。”
皇帝刚刚派谢宣回内阁让他带领众臣拟个草案的时候,谢宣就想到了会有这一日。《保侯令》这种东西,即便是在朝堂上所有人都同意了,但是真正敢将之付诸于实践的却没有几人,而既能实践,又能得皇帝信任的更少,整个大齐谢宣想不到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此行凶险万分,若不小心行事,自己能否平安无虞的回来都是个问题,所以皇帝定会想找个能护他周全的人。只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浩战的大齐并非如百姓眼中那般稳固,周围邻国无不想趁虚而入,所以大齐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这个时候正是重立宁侯府最好的时机。
景文昊迅速翻阅了那本卷宗,看完证词后勃然大怒:“混账,混账,为了一己私利竟陷害忠良,那二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皇上,三司会审刚过,二人均在押,皇上随时可以提审二人。”
“这等大事,当初你审案的时候为何不上报?谢宣,别跟朕说你这是忘了,告诉朕,你瞒了些什么?”景文昊话语中没有半分客气。
“回皇上,臣不敢有任何隐瞒,当初之所以没上报实在是因为事情一桩接一桩,而臣以为宁侯府一案虽有冤屈,但毕竟人都不在了,即使报给皇上也无济于事,便没有写入密保,只记载于卷宗里,后来便是真的忘了。”
“那如今呢?怎么又想起说了?还有那陆檀难道能死而复生不成?”
“禀皇上,陆檀他根本就没死。”黎永不愿让谢宣扛下所有事,见状跪下道,“当年夫人接到侯爷信函说遭人陷害,夫人便找了两具尸体冒充世子小姐,一把火烧了宁侯府,又自己上吊才瞒了过去,世子这些年一直外逃直到最近听闻逸王落网才回了京都,找到臣。”
“呵,宁侯府当年的金蝉脱壳你竟这般清楚,黎永,当年你怕是没少参与吧。还有你想将谢宣摘的干干净净,是以为朕不知道当年谢宣在书院时关系最好的便是陆檀么?你们两个今日跪在朕面前说谎,怎么是觉得朕不敢治你们个欺君之罪么?”
“臣不敢,臣罪该万死。”二人道。
“你们当然该死。谢宣,朕用你之时你以为只派了黎永查你不成?当年你跟陆檀交好的事情朕一早就知道,不过是念在你忠心为国的份儿上不追究,你今日竟好意思装做忘了?”
“皇上,臣......”
“你住嘴!还有你,黎永,黎晰的亲哥哥,朕孩儿的亲舅舅,朕这一年如何待你,你心知肚明,谁知你竟然这般大胆,前朝的时候就帮着嫌犯脱逃,如今还当着朕的面维护一个欺君之人,你真是对得起朕了。”
“皇上,臣知罪,请皇上责罚。”二人又道。
“罚,怎么罚?欺君叛逃可是要斩首诛九族的,你们是有多少个脑袋受得起这样的罚?”
“臣,臣等罪该万死。”
“是,是该万死。但是如今大齐正是用人之际,我免你二人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谢宣你明日带着陆檀进宫觐见,把废侯之事给朕办妥帖了,两年不准找朕批假。”
谢宣一愣,明显不能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还不谢恩?”
“臣叩谢皇恩。”
第114章 封相(六)
即便出宫后谢宣仍然有些发懵, 此事他做的糊涂,自恃皇帝信任来了个先斩后奏,奈何还被发觉, 本以为此次皇帝会大发雷霆, 谁知又只是罚了他两年不准请假。以至于他本以为自己告诉陆檀皇上会重审陆家的案子为宁侯昭雪时会哭出来,结果只是全身发颤。四年时间他们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变, 好在雨过天晴。
太和殿内谢宣、陆檀、黎永站在下方,景文昊坐于桌前, 似在审视这三人。
“陆檀。”景文昊叫了他的名字。
“
草民在。”
“怎么出去了几年规矩都忘了?从前的宁侯府世子, 今日的宁侯, 朕叫到名字无论如何都应答一句微臣在。”
三人皆惊讶,不明所以看向景文昊。
景文昊忽然将手中拿着的卷宗扔在桌上,笑道:“怎么?以为朕就那般迂腐么?一朝天子一朝臣, 从前种种不过是父皇被奸人蒙蔽所致,朕又怎会是非黑白不分,再拿出来说事。”
皇帝说罢走下来,道:“宁侯一门忠烈朕一直知晓。从前先皇接到密报的时候, 朕就在一边,他是不信的,无奈军中再传军报时说宁侯已被诛杀, 所有证据都指向他通敌叛国,父皇这才下旨让梓君侯去抄了宁侯府。不过实在可惜,父皇当年并未起杀心,他始终觉得事情并非这般简单, 不过等梓君侯到宁侯府的时候夫人为了保全侯府名声已经自尽了,还连带着一把火做了个你兄妹二人已死的假象。说到底还是那奸人歹毒,不过如今好在陆家有后。三司会审已经结束,逸王一干人等不必等到秋审便会被处决,朕即日就会下诏将会审的卷宗公开,还宁侯府一个公道。从今以后你还是宁侯,宁侯府这些年也荒废着,朕想再赐你一座别院,位置你自己选,如何?”
陆檀跪下道:“皇上能让陆家沉冤昭雪已经是天大的恩赐,陆檀又怎敢另有所求,皇上能将从前宁侯府的宅子再赐给臣就好。”
“你想要那宅子?当初一把火几乎烧了半个宁侯府,这几年又无人打理,荒草丛生,纵使朕让你搬回去,一时半会儿你也住不了,还是另寻落脚之处的好。”
“皇上,臣有一言。”谢宣道。
“你说。”
“皇上大可将那宅子重新赐给世子,不过不是现在。反正世子继任侯爷之后是要随微臣一道去推行《保侯令》的,皇上不如将再赐别院的钱银拿出来趁我二人离开京都之时将那宅子修缮一番,一举两得。”
“这法子朕倒觉得可行,只是陆檀,如今你可愿意恢复宁侯的身份与谢宣一道出去推行《保侯令》?当然朕没有半分逼迫你的意思,若是你认为刚回京都,思念故土不愿出去,朕也不会为难你,至多另寻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