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七年冬,帝临西受降城,百步神射,回纥军心立乱……
后世评:古代的百步都是虚指,都是夸张形容!
太史令:臣巨冤,臣记录的都是事实!
第100章
虽然程定中这一下来得突如其然, 但要说朕临阵不技痒,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故而, 即便那把长弓并没朕特制的长弓精良, 也更吃力气,朕也没抱怨。就如程定中所说,它胜在射距极远, 本来就是为射阵旗、甚至将旗而设计的。
适应新弓花了朕约莫半个时辰。作为西受降城守将,程定中自然不可能有空陪着朕练习。朕本不太确定什么程度足够,但朕很快就发现,从他留下的亲兵以及校场兵士的神情足以判断——
“……这原来是真的?!”
“对啊,我也以为慕容将军夸大其词了呢!”
“咱们白练这么多年弓箭, 真是没脸见将军了……”
虽然他们的声音已经努力压得很低,但明显没有窃窃私语的经验、亦或者习惯, 朕一五一十地全听到了耳朵里。
全程围观的谢镜愚显然也听见了。“陛下果真神射。虽说是新弓, 但臣料想着,陛下上手如此迅速,必然无人可及。”
这一听就是照搬了程定中刚刚转述的慕容起的话。“好的不学,尽学坏的。”朕假装责备他。
谢镜愚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一幅“臣说的是事实就算陛下也不能改变臣的主意”的表情,简直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若是陛下觉得够了,这就上北门去罢。”他顾左右而言他。
虽然谢镜愚在故意扯开话题,但这个建议依旧很实际。因为在朕热身期间, 两边已经交上了手,兵戈相碰, 喊杀震天。等朕再次登上北门城楼,不仅程定中在,慕容起也出现了。
“陛下!”慕容起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了不让人通报的朕,而后也注意到了那张长弓。“您这是……”
“怎么,程将军没和你说?”朕反问他。
慕容起一听程将军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里头还夹杂着“程定中你个兔崽子居然真的敢劳动陛下”的气恼和佩服。“臣委实……惶恐。”
听了这话,朕很想把刚刚那个给程定中的瞪眼分给慕容起一份。好啊,原来你俩合计着让皇帝给你们当苦力!“朕瞧着,横塞军和定远军里的弓手也该好好训练训练了。”朕道,一脸似笑非笑。
慕容起连带着边上的程定中一起不明显地缩了缩脖子。“臣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认错态度还算良好,朕便不再关注他俩,而是将目光转向战局。正如程定中所说,将旗在敌军阵营的中部偏后,阵型四边都有令旗。回纥估计是担心一人一马难以护全令旗,这才弄了四人四马一车,打的显然是一二人出了什么意外、还有人能响应将旗变换令旗的主意。
就如同鱼和熊掌不能得兼一般,稳妥和灵活也不能得兼。射掉两边令旗、再强攻破阵确实是个好主意;回纥不见得想不到,但他们必定认为我军没人能做到,便不需要太过防范。
“回纥轻敌了。”谢镜愚说出了朕的心里话。
在朕发表意见之前,慕容起就肯定道:“确实如此。并不是说他们不知道陛下神射;而是,就算他们知道陛下在城楼上,也不会相信陛下能做到。”
“毕竟朕是皇帝,对吧?”朕莞尔一笑。
对谢镜愚和慕容起等人而言,这话的潜台词可就不怎么好笑了。朕是天子,做什么都有人吹得天花乱坠;大家都知道这种默认前提,反倒变相掩盖了朕的真正实力。
“这也没什么不好,”朕又补充,“毕竟占便宜的是咱们。”
城楼上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或惊讶或钦佩,不一而足。过了片刻,程定中突然道:“臣瞧着,时机快到了。”
慕容起凝神细望,随即肯定了程定中的判断。“现下局势于我方不利,正可佯装败退,诱敌近前。”说着,他望向朕,带着请示的意思,“陛下以为如何?”
佯装败退,诱敌近前,接下来就该朕出场了。只要朕顺利射断令旗,将士们随即大举反攻,必定事半功倍。
朕拿起长弓,走向最近的一个垛口。“这就开始罢。”
弯弓,搭箭,瞄准,等待……
令旗在阵型中是最显眼的存在,朕要做的就是判断它何时进入朕的射程。而且最好是两面同时在射程内,毕竟一面旗子倒了,另一面旗肯定会迅速后退。身后慕容起和程定中不停歇地传令,朕一边听着,一边眯眼——
远着……
还差一点……
总算来了!
几乎没有停歇地,朕发出两箭,朝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慕容起也乖觉,在听见弓箭离弦时,他就让兵士们准备大举反攻——
“陛下神射,回纥令旗已倒!定远诸军,冲啊!”
这命令刚下达时,众人十分惊诧;再往敌营看去,西南东南两面令旗正好在众目睽睽下缓缓折倒。一瞬静寂,而后是几欲震聋耳朵的吼声——
“冲啊!”
见得全军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涨,朕这才真正见识到一个神射手、尤其那个神射手还是皇帝的巨大加成作用。血性男儿,同仇敌忾,没有比这个更能让将士们豁出性命、浴血奋战的了。
在居高临下的城楼上,战场情形一览无余。回纥先是莫名倒了两面令旗,正惊恐间,又遭到大军正面冲击,顿时混乱不堪。我朝锁甲骑兵在前,分小股冲散阵型;重甲步兵持盾在后,专门收割零散骑兵的马腿。如此前后夹击,回纥人很快溃不成军,只想远望遁走。
“追击!争取全歼!”
见对面已经死伤大半,程定中又下了令。他很明白朕的意思——先打个大胜仗,而后乘胜追击;只要我军反击态度强硬,打到回纥自知讨不到好处,就会灰溜溜地逃跑了。
就在朕觉得今日相当顺利、大战能够提早收场时,慕容起突然惊疑地说了一句:“矛隼?”
朕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不因为别的,正因为朕下江南之后不久,宫中就传来消息,说两只矛隼已两三日不见踪影,小心地询问它们有没有跟着朕。但朕也没看见,估摸着它们可能终于响应天性的召唤、飞回北边育雏了。此时听到慕容起问,朕当然心虚。“这个……”朕打着哈哈,不确定要不要说实话。
就在朕迟疑的功夫,慕容起又肯定地说了一句:“就是臣之前献给陛下的两只。”
这接得就有点古怪了……朕狐疑地转向慕容起,却发现他正望着上面的天空,满脸都写着惊诧。朕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有两只大鸟在城楼上空盘旋,可能已经有一阵了。虽然距离挺远,但看毛色和姿态,确实是慕容起献给朕的那两只矛隼。
“……陛下带了它们来?”慕容起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
但这问题的答案其实明摆着——就算是朕带来的,此时它们也该好好待在笼子里、或者至少腿上拴根绳,又怎么会飞到天上去呢?“这个吧……”朕摸了摸鼻子,感觉理由更难找了。
大概是发觉了这种无形的尴尬——更有可能的是,它们认出了朕或者慕容起,发出一声愉悦的长鸣,而后慢慢降低飞行高度。其中一只直朝着朕而来,朕下意识地抬起已经裹上护臂的手——护臂是射箭用的,现在去找驯鹰专用的显然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