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张永旭,说再有两个月,张永旭就可以独当一面游刃有余了。
等盖好印章,再逐一将纸笺摞整齐,已接近二更天。
萧砺便催着杨萱去睡,他自己把炕桌收拾了,就歇在大炕上。
杨萱重新给他缝了被褥,都是用新弹好的棉花,褥子絮得厚,躺上去松软舒适,被子用雪青色绸布当被面,缝了灰蓝色被头,雅致大方。
枕头也是新做的,以洗过又干透了的荞麦皮做芯,里面塞只小小的香囊,梦里都带着一股清甜。
仿佛杨萱就在他身边。
正值月初,月亮尚不见踪影,星星倒繁盛,挂在墨蓝的天际,一闪一闪兀自亮着。
秋风有些紧,拍打着窗棂,桂花树的枝桠透过绡纱在墙上映出斑驳陆离的影子。
萧砺心头一动,披着外衫悄悄下了炕。
供桌上烛光摇曳,聘书被风吹动,忽然朝着蜡烛飞过去,萧砺眼疾手快,“嗖”地蹿过去把聘书捏在手里。
烛光“啪”bào了个烛花,旋即恢复了平静。
萧砺将聘书重新摆上去,烛光紧接着又跳跃起来,飘飘忽忽的,极为诡异。
他走到门口,见门关得严实,虽有风从门缝钻进来,可根本吹不到供桌那边。
萧砺回到供桌前,看着被吹得乱动的聘书沉默数息,从怀里掏出短匕,在指腹轻轻划了下,有血珠自伤处沁出来,沾染在刀刃上。
萧砺把沾了血的短匕压在聘书上,冷冷地环视下四周,在椅子上坐定。
蜡烛静静地燃着,再无风起。
一夜无事,待天色渐白,萧砺收起短匕,胡乱洗把脸,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撩起帐帘。
杨萱睡得踏实,小巧的鼻翼轻轻扇动,气息悠长均匀。乌压压的墨发堆在枕边,衬着那张脸越发地白净。
白净且安宁,像是刚剥去壳的鸡蛋,半点瑕疵都没有。
这是他心心念念要娶的妻,温温软软的,怎可能是已死之人?
萧砺伸出手,指尖不曾触到她面颊便已缩回。
痴痴地凝望她片刻,复又掩上帐帘,大步走出去。
聘书供了三日,萧砺连着守了三夜,等到第四天头上,高兴地拿给杨萱看,“就说是大吉喜事,根本不必要供。”
杨萱笑笑,将聘书仔细地收在抽屉里,顺手拿出一双袜子,“大人今儿去东条胡同吗?要是去的话,把这个带给范公公,明天是范公公生辰。”
袜子底绣了一对鹿,因怕硌脚,又衬了层细棉布。
萧砺端详番,问道:“花这么大工夫绣在脚底下,别人也看不见。”
杨萱嗔道:“古画上的老寿星不都是骑着鹿吗?别人看不看见不相干,总是我一份心意。”
萧砺“嘿嘿”傻笑两声,将袜子踹在怀里离开。
明天也是杨萱生辰,因她要行及笄礼,萧砺自然要留在家里,故而只能今日去给范直贺寿。
日影西移,萧砺骑马来到东条胡同。
程峪跟钱多已经到了,范直尚未回来。
程峪扫一眼意气风发的萧砺,笑问:“听说你打算定亲?”
萧砺“嗯”一声,面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得意,“已经定下了,从大兴回来之后就写了聘书……明天行及笄礼。”顿一顿,“你们得送礼。”
钱多睁大双眼,“这是姑娘家的事儿,我们几个男人掺和什么?再说,这礼也没法送,送梳篦送钗簪,你乐意?”
萧砺想想,的确不愿意杨萱戴别人送的首饰,遂道:“可以折成银子。”
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钱多掏出荷包,万分不舍地掏出一两银子,“半个月的工钱……等月底,一定要让小四嫂给我涨工钱,起早贪黑地干活不说,还给她带着学徒。”
程峪不缺钱。
他每年从醉墨斋得一分利,头一年得了四十两,去年得了一百二十两,今年还差三个多月封帐,醉墨斋的收益已经将近三万两。
听说其中还有丰顺帝的账目,可不管怎么算,他至少能得上千两银子。
程峪很大方地掏出个两只十两的银元宝放在萧砺掌心,“这是我跟小九和小十一的,代我们几个给杨姑娘贺喜。”
钱多